即使身陷永夜,也要找寻那点点星芒;即使前路荆棘,也要挣扎着奋力前行。这也许就是张恨水先生所著的《夜深沉》要传达给读者的意志吧。
以卖唱为生的月容被拉车为生的二和所救。两人原本互相倾慕,相约无论以后境遇如何都永不相忘。但少不更事的月容因为心中的贪欲被诱失足,越陷越深,难以自拔。二和苦苦追寻,二人却再也无缘。
对月容和二和来说,命运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命运使他们紧紧咬合在一起,却也让他们此生无法不离不弃。
欧阳修有词:“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在那个利益熏心、趋炎附势的时代,小人物的命运注定是悲哀的。金钱的诱惑、权利的欺压、人性的险恶……这一切都不是二和与月容这两个小人物的爱情所能抗衡的,即使这爱情是那么的纯粹真诚。这就是现实,残酷且冷漠。
这本《夜深沉》的文笔是平凡朴实的,也许许多小说的文笔都可以胜过它。但张恨水先生对剧情的把握堪称完美。前一刻月容还沉浸在享受着荣华富贵中,过着一掷千金的生活,转眼间人走茶凉,倾家荡产,形成天堂到地狱的巨大反差,让人措手不及。这种情节的发展可以称之为“震撼”。读者被这种跌宕起伏的情节发展所震撼的同时却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丁二和因拉车的马死去变的穷困潦倒之时,突然得到了感谢自己父亲关怀的刘经理的帮助,成了中等家庭。正当丁二和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时,他却逐渐发现刘经理帮助自己的险恶用心……这种几近于虐心的发展让人为这些小人物的命运担忧感伤时,又不得不佩服作者对整个故事强大的控制力。
在这种虐心的剧情中,我却又能时时感受到二和对月容的关心和爱护,令人感动。月容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黑暗,但是二和从未改变对月容的关心和追寻。“她上天津,我也上天津!她向天边,我也向天边!我总要找到她!”这份对月容的执着,让人潸然泪下。而月容也始终相信着二和。“靠得住的”短短四字流露出对二和满满的信任。读这本书时,我曾不止一次想,若是月容陷入黑暗时鼓起勇气寻求二和的帮助,那么结局也许是美好圆满的吧。
但是,《夜深沉》并不是一本简单的恋爱小说,它还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小人物不甘于命运的奋斗史。一本书就是一个世界。当时的社会是黑暗的,人心是险恶的,人们为了生活可以牺牲一切。身处社会上层的极少数“特权人”每日纸醉金迷,将大量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像书中马大夫所说:“不想北京这地方,是这样暗无天日。”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毫无权力的底层人们与畜生无异。他们险恶、贪婪的人性是由当时黑暗的社会环境熏陶出来的。张恨水先生这本书的成功之处就在于让这两人的爱情故事发生在这黑暗的旧社会。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在这些手握大权人们的阻碍下,这种爱情注定是迷茫的、没有结果的。他们的爱情正如其名,深深地,沉沉地。
前路漫漫,坎坷多艰,人心叵测。难得保贵的是,二和月容等这些小人物从未放弃。自始至终,他们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去奋斗挣扎,去追寻自己的目标。他们苦恼着,痛苦着,竭斯底里着,不断挣扎着,从未止步。这些小人物的悲欢努力,并不惊天动地,但是读之自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二和从未放弃对月容的追寻,月容从未放弃生活的希望。就是步入沙漠,也要找到那美丽的绿洲;就是踏过荆棘,也要发现那芬芳的玫瑰。他们虽身处泥泞之中,却都有着不屈的灵魂。
即使社会被黑暗笼罩,光明还是存在的;即使世间被欲望腐烂,净土还是存在的。大杂院的街坊邻居、戏班子的杨五爷、天主教徒马大夫……这些热心的人们虽没有太大的权力,也没有巨大的财富,但他们都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他们竭尽所能给予了二和和月容最大的帮助。读这本书,我在为这黑暗的社会痛心疾首的同时,又不禁为这些小人物的善良而感动。两者对比,这些心怀善念的人们的一言一行更能触动我的心灵。
张恨水先生对人性的把握无疑是十分准确的,他塑造出了一个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这本书也由此变的精彩纷呈。张恨水先生能够将深处黑暗的小人物的生活和爱情刻画的如此淋漓尽致,恐怕根他当时所处混乱的社会环境有很大关系。《夜深沉》为我们描述了那个时代的画卷,将那个时代的黑暗与温暖、人性的丑陋与真善毫无遮掩的展现在我们面前。读这本书,我们恍若置身于那个时代,体会当时底层人民的酸甜苦辣,感受他们的坚强意志。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作者所处的时代,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人心惶惶。甚至连载《夜深沉》的报刊都因为战事停刊,致使小说被迫断更。而正是这样困难的环境才能让作者写出这样一部不朽的经典。
也许张恨水先生正是想借《夜深沉》这部作品来表达:虽然外在环境恶劣多艰,但唯独灵魂不可屈服。你可以折磨我的肉体,但决不能摧毁我的灵魂。他要向敌人表明,在中国千千万万那颓败的躯体下,是一颗颗永不屈服的灵魂!
那个旧时代终究已经逝去,我们现在时时处于幸福的包围之中。很多时候,我们对这样的经典漠不关心,因为它们似乎离我们太过遥远。但是当你在某个星子闪耀的黑夜,忽然心血来潮,慢慢品读这些小人物的悲欢,和他们一起流泪、流汗,体味他们不屈的灵魂,自有一种别样的感受让你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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