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发现,以往的许多哲学家在探讨存在问题时,不自觉的设定了多个不同的自明性的前提,同时又没有去说明这些前提的自明性如何保证,导致了我们无法在这个前提下相信这样的探索与思维的幻觉有何种区别之处。如果我们不假思索的接受这些前提,并进而接受这些结论,哲学将不会有迄今为止数千年的不断发展。
我们唯一可以作为探讨前提的就是我的当下的在世界之中的存在,或者说存在的意识。当我发问时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在发问”,而且这个发问的我在一个世界之中;两者均不能被取消而单独存在:“我可以脱离一个世界的存在而单独发问”这一假设不具有自明性,因此不能作为哲学探讨的前提(笛卡尔的怀疑),如果以此为起点就等于悬设了一个无法证明的前提。先行于自身的存在同样不具有自明性:我唯一可以通过感性确定的是我当下的在世界之中存在。至于自在的存在更是无法道出其存在的依据,如果说有一个存在是自在的存在,那么就等于悬设了一个前提:在意识意识到它之前它就自在的存在。然而我们唯一能肯定的只是:有一个存在,他存在时就被意识到了。因此,只有我的当下在世界之中的存在的意识可以被作为自明性的前提。
1. 意识的结构
我的存在包含两方面的问题,一方面:我存在于一个世界之中;一方面:这种存在被我自己意识到了。这两方面构成了我的存在的基本结构,也是与其他一切物的存在的区别。然而正是由于这两个方面的问题导致了身心问题等一系列二元论的观点。从生理学的角度我们已经可以了解意识是如何产生的,这涉及了一系列物理和化学的过程,然而意识到意识的存在仍然对意识乃至人的存在来说具有超越的意义,因此对意识的分析就与人的存在密不可分。
我们已经可以感到意识有两种成分:当下意识和对意识的意识。由此似乎可能引致矛盾,即还可能存在对意识的意识的意识,这样就存在一个无穷的序列。然而仔细分析可以发现这个无穷的意识序列都等同于对意识的意识,他们是对当下意识的某种反思。因此我们可以借鉴前人将意识分为:当下意识和反思意识。
当下意识和反思意识,如果引用萨特的反映-被反映的结构,我们有必要更进一步的分析此种结构的内在含义。萨特在这一结构中将反映与被反映看做意识的两个方面,是虚无将其分离。我们引用的仅仅是萨特这一结构的形式,内涵则完全不同。反思意识是意识本身,可以不包含任何规定性,反思意识的唯一规定就是“能反映”,笛卡尔的思执就是这里的反思意识,如果没有当下意识,笛卡尔的怀疑就是可以接受的。一切的规定都来自于当下意识,当下意识必须整体性的映入反思意识的眼帘,当下意识必须在一个世界之中,必须有一个个体,必须就是反思意识自身。当下意识不能是一个单纯的肉体,而必须作为具有在世界之中的存在的一个整体对象被反思意识所反映。当下意识是反思意识,同时又不是反思意识,当下意识是被“在世界之中”规定的反思意识,而反思意识也只有在成为被规定的当下意识时才存在。因而,反思意识与被反思意识既是同一的又有着完全不同的规定。反映-被反思意识作为一个整体构成了当下的此在。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虚无来割开,他们本身因不同的规定性而有所区别,同时他们又统一于一个此在之中。
- 当下意识与反思意识的关系
我们已经看到,当下意识与反思意识统一于一个此在之中,他们的关系不是主人与奴隶的关系。当下意识独立自主的发挥作用,他对于反思意识可以持有两种态度:认可或否定。当下意识与反思意识之间不是相互否定的,而是相互影响的作用于反作用的关系。当下意识是反思意识的反思内容;而经过反思活动的反思意识又被当下意识的活动所改变;改变了的反思意识又进一步对后续发生的当下意识产生影响。
这种影响不是一个辩证的过程,因为当下意识和反思意识均是自由的意识,彼此相互影响但又独立自主,当下意识可以拒绝反思意识的反思结果,反思意识也可以拒绝反思过程施加的影响。因此当下意识和反思意识的运动是恒久的,然而结果却是不确定的,我们无法通过一个辩证的过程使意识发展到一个新的更高级的阶段。正是由于意识是自由的,因此意识的运动结果是不确定的。
当下意识与反思意识是平等的意识,反思意识并不比当下意识更高级。他们没有本真与非本真的区别,两者只是作用的域和时间不同,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都是“现在的意识”。当下意识与我当下的活动关联,例如我正在敲击键盘,写文章,头脑中在构思内容,身体上手在敲击而眼睛在注视着显示器,这个思考活动和身体的动作均是当下意识在作用。当下意识引导着我下完这段文字,且当下意识只能通过当下的我发挥作用,他受制于我的躯体及我的处境。反思意识此时在做什么?反思意识此时正在注视着这个此在整体的活动,这个活动既包括了躯体的活动:打字和注视;也包括了当下意识的活动——他正注视着我所发生的一切,以便为反思提供素材。反思意识透过反思之镜观察这一切,就像一个跳出我的躯体和意识而单独存在的一个意识。然而这仅仅是一种抽象的比喻,真实的情况是反思意识同当下意识及我的存在无法分割,且时刻都在与当下意识相互作用,他们之间存在一种类似反馈的作用。
黑格尔为意识发展设计了一条完美的路径,从意识到自我意识乃至绝对精神,可惜他没有意识到上面的问题,即结果的不确定性,意识并不会沿着既有的路径发展先去,因为他是自由的,自由,是意识的本质。黑格尔为意识引导了一条漂亮的自我蜕变的路径,很可惜,他忽略了自由的重要性。自由引导意识的结果或许不完美,但这种不完美的结果才是事实。不确定性、不完美性是意识发展的真正结果。(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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