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桐花发最高枝,碧宇霏微芳树迟。
汾水止应多寂莫,蓝田却记最葳蕤。
城荒弧角晴无事,天外搀枪落亦知。
总有家园归未得,嵩阳剑器莫平夷。
——柳是《初夏感怀》
当我经过长得普普通通的海桐,不由去搜索她夏天时沉淀在诗作里的淡雅,和落在记忆里的芳香。
30日的午后,温度还在持续发酵着,下坠着,一直掉到零刻度以下。我们决意刺破严寒,去挑窗帘。推开楼道门,一粒白色小点点忽然机灵地滑入手心,倏忽不见了。身后冰冷的楼道门发出嘣的响声时,我惊疑地抬头看天。
果然是雪,雪籽儿。
她来了多久了?大约是才开始,那么小心翼翼,试探着,透过灰蒙蒙的空隙,一落到叶片上、衣服上,就化了。在有温度的地球上,她细微的悸动都悉数被放大了。
可是她脉搏纤细,似有若无,那么漫不经心,当我们来到公交站台,她已经娇喘微微,大约是歇着了。
她酝酿着情绪挑准时机,当她穿过紧锣密布的灰尘,又竭力顺应风的速度,凝望着寒冷达到一定浓度的瞬间,纵身一跃。
后来,她又穿过被修剪得圆蓬蓬的海桐穿过白梅花树和光秃秃的苦楝树,我却找不到她降落的地点,我配合着她率性的舞姿去寻找,可是无果。
从空旷的“第六空间”出来时,雪依然徒劳地时不时撒几粒,除了在地面落下褐色的水迹外,一切都无声无息。百米外,一溜水杉树静默中冒出红褐色的尖端,挺立着近似超长圆锥体。
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我们等候着公交车,急待被暖暖的空间收纳。想起《咏雪》: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
起初的雪,形似盐粒,尚不及“柳絮因风起”般轻盈。入晚,我们执伞前往超市,那时漫天飞舞的“柳絮”已然密不透风了。
我无意赞美雪的降临,那不过是寒冷的结晶罢了。当寒冷的浓度到达临界点,她便适时雕刻成各式形状,随意下落的时候,正好你在、她在,然后就遇上了。
“下雪了。”午后,乐之先生却没留意,晚饭后,他也没观赏到她最盛情的演绎,当他睡前去看时,雨和雪已经混淆不清。“哪里有雪?”他说。可是,当他看到一位同学发的“说说”图文中,雪的轨迹线一般发散着。他这才信了。
31日晨,五十米开外的阳台往南,一辆车的马达突突突响着,妈是在马达声停歇之后二十分钟到的。我关闭屏幕,专心和她相聊。“市区的雪倒是积了点儿,北仑没有。”妈穿了件浅灰色长款羽绒服,又说道,“去年里面穿两件羊毛衫还嫌紧,今年宽绰了。”我看见她在腰间揪起半寸,随后,她释然地微笑了。
我无意赞美雪◎每一天 我无意赞美雪◎每一天饭后,我们去取一个单子。老妈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拍照。她往前走了二十米,才回过头找我,我那时还在想呢,她什么时候才会注意我掉队了。
我们走过了很多季节,她懂我,她把帽子套起来了,所以延迟了回头的时间。她没有催我、问我,她只是回过头等我。
我们在车上,她坐前头,我坐后头,我在欣赏窗外被雪洗过的树,把想到的一段话记不来:
“冬天,只裸露出枝干的树总是出谜面的高手。如果你曾长久地与她相处、对话,春天的第一棵嫩芽和夏天的第一朵花,你就不容易错过,也就能够轻易地辨别。一棵一棵膨大,一朵一朵茁壮。秋天,她会结出果子,有时突然坠落,散发出清新的浆果的气味。”
雪也在设谜,谁能猜出季节的谜底呢?
坐我身旁的老伯伯戴了顶浅咖色毛线帽,头渐渐歪到一边,呼噜呼噜。约五分钟后,他的头忽然摆正,一声尖而高的浑浊男中音穿透整个车厢:“下车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前面挪过来,扶着栏杆一步一停顿。他们一下车,我的边上就替换上一个漂亮女孩,刚刚她和同伴努了努嘴,眼睛眨巴眨巴。透过车门,我看见老伯伯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老婆婆弓着身子在后面慢慢地跟着。车动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不知他们看过多少场雪,对于这12月以来的第二场雪,我在他们脸上看不见惊喜。寒冷会持续加重吗?雪一定还会再来的。今年到尾声了,明年还会来的,还有以后呢。
我无意赞美雪◎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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