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在下午打牌的时候说:“你们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是选择,顶多算是冲动。”一圈儿老头哈哈大笑,只有我这个“年轻人”摸不着头脑。
我是十年前成了张大爷的邻居。那时候我比较内向,见到院子里的大爷大妈比较害羞。老人们感官比较迟钝,对我们这些“年轻人”比较关心。但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透露一点家里的事情,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张大爷例外,对我们的事情并不关心,见面只问一句:“吃了吗?哈哈。”
大约三年前,张大爷的老伴儿去世了。张大爷越发沉默了。这样反倒和我比较搭,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说话都比较生硬,聊的都是生活中的“干货”。自从老伴儿去世之后,张大爷多了一项爱好,就是在院子门口晒太阳打牌。冬天的太阳虽然暖和,但也天寒地冻的,身子骨不好真的坐不了几个小时。于是我每次路过时都会开玩笑说:“大爷,身子骨能扛得住不?”几个老头甩着手里的牛久,撇着嘴说:“别这样说啊年轻人,换你还真不行。虽然我们皮毛老了,这骨架子结实着呢!”
春天,院子里的柳树甩着头发,款款地招手。刚进门就遇到了张大爷,他带一个白边儿鸭舌帽,手里多了一副拐杖。见了我,他愣了一下,我似乎也没准备好,俩人对视了2秒。我先说:“大爷,您这是出去吗?”张大爷拖着重重的眼袋,翻开三褶儿上眼皮说:“老伙计走了一个,牌是打不起来了,回家不想做饭,出去吃碗哨子面去。”我“哦”了一声,大爷佝偻着背走了。
日子匆匆忙忙的到了五一。很多人出去踏青,我准备了一下擦车工具,好把车上的灰尘清理一下,只为了开出去好看一点。
“出去啊?孩子不在?你爸你妈呢?”我转头一看是张大爷。他手里拿一棵树苗,一把铁锹走过来。
“他们一会过来,您这是要种棵树吗?”我说。
“是啊,三月一棵树死了,现在补一棵。”他说。
他走进自己的“自留地”挖起了坑。我赶紧上前:“我来,这树苗不大,坑好挖。”
张大爷的这块“自留地”其实是公共区域,这三年都由他打理,割草、种花、种树,样样都行,他把活当工作,每天下午4点上班,很准时。
坑很快挖好,我们把树苗放进坑里,用脚把覆土踩瓷实了,浇了水。我看了表,刚准备要走,张大爷说:“唉,这人呐,最怕的就是选择错误,要是三年前我不让老伴儿出去打工,也就不会发生这事。”我明白,虽然具体细节不知道,但是大概知道张大妈走的可惜,下班回家遇着车祸,就这么走了。
大爷是个细心人,怕老伴儿在家孤单,找着个事儿干肯定是好事,也就随她去了。谁知道会遇上这事儿呢。
说到这儿,张大爷攥着手里的铁锹,手顺着锹把儿往下滑,到了中间狠狠的捏住说:“你们还年轻,对家里人好点,做家务别嫌麻烦,说话别急眼。别学我,几十年没给老伴儿做过一顿像样的饭。”他眼圈红了,喉结向上一嘬,转身走了。此时,他那背影像极了博物馆旧社会留下来的马槽,结实的裂着口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