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

飘摇

夏日的午后,闷热笼罩着大地，只有在拼了命的叫唤的知了昭示着时间还在流动。路上的我突然被一阵争吵声所吸引。应声望去，这时两个中年妇人已由简单的争吵变为拉扯，周围有人报了警。我不由一惊，其中一人是胡丽，她的短裙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过裂口，黑色的内衣下包裹着硕大的乳房一颤一颤的。对于胡丽，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我的记忆被拉回到很多年前，被蝉鸣盖住的夏日。

初中时，胡丽就喜欢黑色的内衣，这一切都是虎子告诉我的。那年我初中一年级，十五岁，虎子十六岁。我和虎子放学后，把书包往破旧的自行车后座上一夹，在通往中学的唯一一条路上飞奔，飞转的车轮卷起的阵阵尘土在空中久久不散，弥漫着前方的路，如同迷茫着的青春。

虎子当时就说，“从小到大，没遇到过胡丽这样一个姑娘，那脸蛋、那身材、那股劲，这样的姑娘，才是我的绝代尤物”。说这话时，虎子呲着那稀疏又不整齐的牙，牙上还附着黄黑色的牙垢。对于虎子的话，当时的我不懂。他弄来了一本初三年级的生理卫生，我把“睾丸”读成“幸丸”时，惹得虎子哈哈大笑。他总是说“你还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清楚了”。

胡丽，比我们年长一级。胡丽的母亲在“大十字口”街，开了一个理发店，那里本就星罗棋布般散落着好几个理发店，因为胡丽，虎子每次理发都要去那，可以用摩丝把头发打的油光铮亮。胡丽的母亲经常穿着开叉到大腿的旗袍，躺着时髦的大波浪，脖子上戴着项链还有满手的戒指。一个冬天的早晨，警车围满了那里，洗头的白色陶瓷水盆已经被血染红，飘着玫瑰破碎的花瓣，胡丽的母亲身上满是半寸的伤口，像是被褪去了鱼鳞的鱼。

虎子，在初二暑假时选择向胡丽表白。那时候他已学会了抽烟，课间会和几个人蹲在满是污秽的旱厕里抽烟，他们喜欢把衬衣扣子解开，领子拉的很低，喜欢把头发用水打湿。很多人在厕所里见了他们都避开走路。课间，虎子还会把小镜子扔到地上，穿着短裙的胡丽走过时，他能从镜子里看胡丽的内衣。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胡丽喜欢黑色。虎子和我去录像厅看录像，除了烟雾、汗臭，和打打杀杀让人当时肾上腺素激增的港台武打片看过不久便忘记了内容，而那些《蜜桃成熟时》、《春潮烂漫海棠红》、《灯草和尚》等影片，却让我过目难忘。

不瞒你说，从那时起，我已经把胡丽当成了我意淫的对象，我始终不信，胡丽能答应相貌丑陋的虎子。

那是期中考试前一个下午，虎子在教室门口让我把教室的门锁上，被我一同锁在教室里的，还有胡丽。临走时，我特意的望了胡丽一眼，她的眼神有中说不出的深邃与空洞，我始终忘琢磨不透这一眼神，也不确定她是否看到了我。我透过门缝看着胡丽和虎子在地上前颠鸾倒凤，教室里的一面锦旗被她压在书包底下。我看着她的汗珠滚落再滚落，有着那个年纪不该有的动作和神情。回家的路上，蝉鸣声嗡嗡作响，吵的我的五脏六腑像被火烧那般，满是褶皱。我的身体发育好像是在瞬间完成的，好像一觉醒来，柳树全绿了，姑娘们的屁股全圆了。

我不明白胡丽怎么就看上了虎子，那个尖嘴猴腮的傻大个。

除了录像厅，另一个充满诱惑的地方便是游戏厅。虎子家在绛水河边有一套闲置民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租给了一个男人开起了游戏厅。游戏厅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那一日，我与一个留着郭富城式中分的混混发生了冲突后我搬来了虎子作为救兵。虎子和他的哥们到游戏厅后便支开了我，根据我当时的判断，他们之前应该有过什么过节。我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王虎手里的一把尖刀刺向了那小子的胸膛……

从此我再没见过虎子。那一年，虎子17岁。

当我上初三时，胡丽已经初中毕业，校园附近经常看到胡丽的身影。她在我的眼中俨然一个成功人士，骑着一辆拉风的踏板摩托车，脖子上也戴着项链还有满手的戒指，粉红色的嘴唇，露着肩膀的吊带，超短的牛仔裙。留级的同学称她胡老板。胡老板在登瀛街开了个一个音像店，路过时总能看到有顾客邪魅地问老板要动作片的身影。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许多同学心中的榜样。

后来，音像店倒了，我进了高中，再无交集。

近二十年后，一个很奇特的场合我见到了虎子，关于和虎子重逢的那个令人瞠目的机缘这是后话。但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他当年伤人的游戏厅正是胡丽的父亲开的。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胡丽的母亲。理发店凶杀案过后，和胡丽生活了十几年的养父才从警察口中得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杀害胡丽母亲的凶手才是胡丽的亲生父亲。”

“胡丽成了她爸的利益交换的工具，为了霸占我家房子开游戏厅，就让胡丽和我.....哎，这个禽兽竟然拿胡丽和我的事作为要挟的手段。”虎子接着说道。

此时，胡丽明显处于下风，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眼里满是空洞，像极了二十年前教室里的那一刻，我依旧不确定她是否看到了我，这种令人疑惑的表情，我才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帮忙。这时，警察来了，打她的女人却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叫你勾引别人的男人……”

我望着她，像是隔了几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