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技术就在我们身边,在其与古腾堡技术的碰撞中,我们变得麻木,又聋又瞎又哑。”——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1964
罗兰·巴特将摄影描述为“所指(拍摄对象)的发散”。
从一个曾经存在过的真实事物中发散出的光感染了胶片。摄影将真实存在的所指的准物质痕迹保存下来,它与所指“如影随形”。“在动荡的世界中”,摄影和它的所指“注定具备相同的、爱与死亡所特有的不变性”。摄影与它的所指“互相捆绑,密不可分,就好像因为受了某种酷刑和一具尸首绑在一起拖行的受审者,或者是水中仿佛永远在性交的、合二为一的一对鱼”。
在巴特看来,摄影的真相在于它与所指不可分的宿命。也就是说,摄影受到真实存在的参照物的约束,它所呈现的是所指的发散。对所指的爱和忠诚是它的特点。摄影不是虚构或者操纵的空间,而是真实的空间。
“从天性来说,摄影有着复述(tautologisch)的意味:这里的烟斗始终还是个烟斗。”显然,在写下这句话时,作者眼前浮现的是雷内·马格利特(René Magritte)的《这不是一支烟斗》(Ceci n’est pas une pipe)一画。他为什么要多加强调摄影的真实性?难道是他已经预感到,在即将到来的数码时代,真实的所指终将被其自身的代理形式所取代?
数码摄影对摄影的真实性提出了彻底的质疑;它永远地终结了代理的时代;标志着真实的完结。
作为超摄影,它展现的是超现实,而超现实必然比现实还要现实。在其中,现实只剩下引用式的、碎片式的存在。来自现实的引用是彼此相关的,并且与虚构相杂糅。这样一来,超摄影就打开了一个指向自我的、超现实的空间,这一空间与所指完全脱节。超现实不代理(repräsentieren)任何事物,它只是呈现(präsentieren)。
经济政治体系是自我指向的,它不再代表公民或是公众。政治代表不再被看作“民众”的杂役,而是自我指向的体系的杂役。这种体系的自我指向性就是问题所在。因此只要通过与真实所指,即人的反向耦合(或者说对人的反馈)就能克服政治危机。
与自我指向的体系相对的是不参与政治的与世隔绝的个人。
在公众社会日益消失,人们变得越来越自私、越来越自恋的前提下,会出现什么样的政治、什么样的民主?有没有必要搞一种“智能政治”(Smart Policy),让选举、竞选、议会、意识形态、公众集会都变得多余?要不要搞一种数字民主,用点赞按钮完全代替选票?既然如今人人都自成一党,曾经作为政治基础(Horizont)的意识形态已经瓦解为无数的个人观点和个人立场,那么政党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没有了话语,民主的存在还剩下多大可能?
书籍信息:[德]韩炳哲.在群中:数字媒体时代的大众心理学[M].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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