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午五点半,涨潮了,远处富春江的入海口掀起白白的浪花向江中涌去,这被当地人称之为“回头潮”的景象此刻尽收窗底。
夕阳伴着彤红和灰色的云霞在海岸上的西山渐渐下沉。今日东岛市有风,不过此时窗子关着,隔绝了滨海城市初春特有的湿冷。夕阳的余晖透过白色纱质的窗帘温和地映在屋顶的横梁上,原木此时浸在金色的光里,突出了这家名为“退潮城堡”的酒店特有的尖顶木结构的特色。
潭溪端着茶杯呷了一口,感慨东岛不愧是产茶胜地,连酒店提供的招待茶都幽香浓郁。她走到窗前向外看,这栋建筑有着红色瓦哥特式尖顶和白色的墙宇。据说这家酒店有着悠久的历史,是由18世纪一位荷兰商人倾其所有建造的宅邸改造而成,而潭溪入住的这间带有顶层阁楼,曾经是房主人的书房。在二战时期东岛被德军侵占,后又遭遇了日本的轰炸,它却在大轰炸中幸免于难。建筑外墙上留下了空袭机枪的子弹,现在已经被酒店用玻璃外罩保护起来,钉上铜牌,用三种语言注解,供过往游人瞻忆战争的痕迹。具有讽刺意义的是,酒店广告单上写的关于那位荷兰富商建造这栋宅邸的动机是“纪念亡妻”,然而据历史学家考证,他的妻子当时并没有真的故去,她是一位男爵,在荷兰上流社会颇受欢迎,情人众多。“为了掩盖妻子不忠的事实而对外宣称她已经死去,却散尽家产为已经死去的爱情建造了这么大一幢房子的男人,死撑着面子,真是可悲又可怜啊。”潭溪想着。
隔壁房间传来咚咚的脚步和孩子们的嬉闹声,将潭溪的思绪拉回来。应该是刚才办理入住时遇到的那个漂亮的母亲和一对双胞胎男孩儿吧。他们本来想住这家酒店唯一一间带尖顶的顶层阁楼房,可惜来晚了一步,被潭溪提前入住了。
潭溪记得那位母亲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如果单独走在街上回头率一定很高,实在不像一位七八岁孩子的母亲。“作风应该也很强悍,所以才会显得那么从容吧。”潭溪想。她很难想象,带着两个正值淘气时段的小男孩儿出游居然还能穿着高跟鞋和一步裙的女子是如何保持神态自若和妆容精致的。
房间的电话响起,是主办方的地接经理神尾小姐,说晚餐安排在六点。
“我就不参加晚间的活动了,想出去走走,给您添麻烦了。”潭溪用肩膀夹着听筒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游览导图看,精致的导览册上面印着民俗文化“采茶戏与东岛社火”观看指南。
对方客气了一番,又强烈推荐晚间在后山东泉阁演出的采茶戏,之后挂上了电话。
潭溪穿上风衣轻轻走出房间。
隔壁的房门开着,房内两个小男孩儿已经不见了。年轻的母亲换了一身很飘逸的裙子正在匆匆补妆,一位穿着体面、面色黝黑的小个子男人斜倚在门口笑着小声和她说话。见潭溪出门,男人微微侧了侧身子转向隔壁房间内,声音更小了。走出酒店,潭溪看到隔壁房间的两个顽童,他们依旧精力旺盛地在街上跑闹着,一个保姆模样的女人跟在他们后面,提醒着什么。“原来不是一个人带孩子啊。不过男人的相貌和气质跟里面的那位还真不很搭呢。”想到这里,潭溪暗笑自己有一颗八卦的心。
二
黄昏的东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侘美。
滨海路青石铺就的狭窄老街一边是海,另一边种着葱郁的灌木,从老城区的闹市一路蜿蜒而上,消失在阻断海岸的茶山间。与海相对的是有着百年历史的民居,起初它们的主人不是茶农便是渔夫,而现在全部成为了各式特色商店的现代商贾。黑瓦灰墙的房子相互簇拥着,看似独立却又被暴露在外墙的各路电线串联着。天色逐渐暗下去,上灯后,许多游人也开始在这条不通车的老街游览。灯光从老铺面新装潢的各类摩登店里映出来,随着海边山丘的地势,高低错落地排列着,仿佛一首时而纷乱时而有序的曲子,演绎出一种纷闹又诡谲的氛围。
三月里的海风腥咸而沁凉,潭溪紧了紧衣领,走进一条通往山上的小巷子。毕竟是背街,虽然路边有一些小店在营业,但人比正街少了许多。或许因为历史悠久的缘故,屋子散发出的霉味裹挟着饭香,充满人间烟火气。不过这反而让喜欢独行的潭溪大胆地畅想起《山海经》中住在海滨森林里的各种妖怪。此刻走在这样一条夜路上,不知会不会有哪个角落里藏着时空之门,穿越过去就不知是哪个时代的古老东岛。
正如酒店房间里的旅游导览手册所说,清明前后的每个晚间,在半山腰的东泉阁的露天戏台,都有东岛当地人喜闻乐见的采茶戏演出。这古老的戏曲融入了传统的彩灯社火元素,呈现和记载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最古老的庆典习俗,被奉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来东岛旅游的人必看的项目。
潭溪来到东泉阁戏台下时,戏已经开始。戏台两角燃着火把,台下站着许多游客。台上一个身着绿色汉服衣裤的清秀女戏人正在表演,手中拿着一个圆形的黄色缎面好像是茶盘,一招一式好像是在采茶,那唱腔是东岛的方言,潭溪只能半懵半猜,唱的应该是爱情相关的内容。潭溪避开人群走到离戏台稍远的东泉阁大门处,想找一本景区提供的介绍戏曲的手册,却被游人拿空了。
这时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潭溪转头看去,逆光里一个身材魁梧个子很高的男人在冲她笑,是柘厚。
“我猜你在找这个。”柘厚说着递给潭溪一本册子,里面果然是介绍今晚演出的内容。
潭溪意外地看着柘厚,良久才接过册子:“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了。真巧。”
“才不是巧,我看到宣传说这次作家巡回战争遗迹历史名城活动有你的名字,觉得你一定不会错过这种传统文化演出,才特意来碰碰运气的。十年没见了,你的样子一点也没变!”柘厚说话的样子如同初见时一样认真。眉目清澈,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微笑带有一丝他特有的青涩,就像东岛特产的茗茶,汤色澄澈,喝之却微带苦涩。
潭溪其实并不相信柘厚的话,很早之前她就很清楚柘厚一贯很有办法把偶然发生的事演绎得像是宿命一样,让不谙世事的女人迷醉。所以她没有继续柘厚的话题,低头认真阅读起宣传册。周四演出的剧目是《试妻》。
“这段戏的流派属于玉茗堂派,此派是明代戏剧家汤显祖所创,因他酷爱饮茶,就将他的住处命名为玉茗堂,剧作领域就因此诞生了“玉茗堂派...”潭溪读着手册上的介绍。
手册上印着歌词:
......
送郎送到街矶边,狂风暴雨不见天;
右手与郎撑起伞,左手与郎扎起衣。
送郎送到禾场中,雷公闪电发威风;
雷公不打痴情妹,闪电不劈有情郎。
......
“歌词是劝导人们要对爱忠贞呢。真是既诙谐又伤感的唱词。”潭溪咕哝着。
“采茶女可以一边采茶一边劝导夫君,可见这里的茶文化历史悠久,融入了日常的生活。话说生活在这里的男人们一定很幸福吧”柘厚也好像在自言自语。
“你的生活也很幸福吧?听说你跟那位选美冠军小姐结婚了,一直没有机会恭喜你。怎么?娶了那么美丽的女子还用得着羡慕茶山上干活的男人嘛?”潭溪像在采访时那样职业地笑着揶揄柘厚。
柘厚抿抿嘴,目光闪烁了一下:“还好吧,即便是仙女,娶回家后就会发现跟天下所有妻子一样变得世俗了。你呢?这几年你出版的作品我都有在关注,虽然你笔下的爱情都很凄美,但是市场反响很好嘛,你平时应该很忙吧?”
这话看似是问潭溪平时忙不忙,实际却是看了潭溪笔下凄美的爱情,觉得作者本人也一样饱受爱情之苦,想问潭溪有没有恋爱结婚以及是不是还在为他伤心吧!果然是柘厚,总是不着痕迹却又招招精准地直奔主题。可是十年了,还是这么快就露出试探的痕迹来,真是毫无长进啊。潭溪几乎是脱口而出:“哪里!这都是得益于我先生对我的支持。”潭溪觉得自己的表情依旧是职业而客套,还带着一丝得意。
这时不远处的戏台上热闹起来,节奏紧凑的锣声代替了温婉的唱腔,柘厚和潭溪都回过身去看,四五戏人在台上作起势来,好像反映着劳动时的快乐与繁忙,曲调也随之高亢起来。两人看得入神,竟一时忘语,就这么静静看戏,直到唱段结束。台下的观众开始慢慢离场。
柘厚回过头来对潭溪:你着急回去吗?我们去回程路上的山下小店喝杯茶好吗?
下山的路上有很多家茶社。他们走到一家位于东泉阁大门左侧巷子尽头的小茶坊。此刻已是满天繁星,店门口的灯笼亮着,衬出古色古香的木头的房檐户牖,很吸引人。推拉门打开,两人被很和气的招待迎进店里。平日里在市面上购买的都是很有名的茶种,而这里的茶单上的名字潭溪和柘厚都没听过,或许都是东岛特有的。潭溪点了“天月清顶”,柘厚点了“硕清紫笋”。 没有仪式感十足的茶道表演,更没有考究的茶具供客人自己泡。
茶是盛在两只玻璃杯里承上来的,两人并未发现两杯茶有什么不同。
“好像都是绿茶哦。”
“好像只有名字不同而已哦。”
两人端详着玻璃茶杯中沉浮的茶叶小声交流。
以他们的个性,谁都不会向店家发难,于是两人守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又坐了一会儿。
还是柘厚先打破沉默:“刚才你说你先生在事业上给了你很大的支持,他是个怎样的人?”
“是的,是个沉默且温和的人,虽然有些刻板,却给人很踏实的感觉。”潭溪笑着讲述。
柘厚点点头:“看你还可以这么气定神闲地自己来看戏就知道一定是被宠着的了。如今看来我当时的预言很准啊。”
潭溪笑笑,吹了吹茶杯里的水,呷了一口,觉得150元一杯的有着神仙名字的茶竟然没有酒店里免费的招待茶好喝。
柘厚所说的预言,发生在十年前两人分手之际,当时已经交往五年即将走进婚姻的他们,因为柘厚对选美冠军的移情别恋而分手,分手之际,柘厚对潭溪说了那个关于未来幸福的预言。在潭溪看来,那不过是一段早就该被潭溪忘记的、所有提出分手又不愿背负内心亏欠的人都会找的一套关于“你未来一定会遇到幸福”云云的拙劣说辞。虽然时间过去那么久,心中的伤痛早就烟消云散,也有了各自的生活,但此时此景,潭溪还是决定做一个“不会聊天”的人。
“什么预言?我不记得了。”潭溪故意云淡风轻地说。
“没什么,我是说,从一个女人的状态可以看出她的感情生活是否幸福。你明显是被另一半宠着的,才能这么气定神闲,满面祥瑞。”柘厚也粉饰着说。
潭溪咯咯地笑起来,十年前跟柘厚分手后,她开始这样毫无顾忌地大笑,如今这已经是她的一个习惯。现在她在笑柘厚多年过后依然是唯唯诺诺的个性。居然对潭溪口中的丈夫随声附和。
“你做爸爸了吧?”潭溪自然地着转移了话题。
“是啊,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柘朴,一个叫柘棠。”柘厚也喝了一口茶。柘厚的眼镜反射出店内幽暗的灯光。
不知为何潭溪没从柘厚的神色中读出身为人父的喜悦与幸福,反而有一丝怅然。
“真幸福!恭喜你!” 潭溪端起茶杯,笑得很真诚。
柘厚也笑着端起了茶杯:“你更幸福一些,也恭喜你!”
原来柘厚一家是来东岛旅行的。因为想避开长假时爆满的游客,一家四口又很难凑在一起休假,这才特意选择了清明假期。由于妻子给自己和孩子们都预约了东岛特有的茶养生推拿,所以柘厚只好一个人来看他一直感兴趣的社火。
这么说来,遇见潭溪确实只是巧合,潭溪暗自得意自己刚见面时一下就识破了柘厚关于特意来与她相见的“深情版本”的信口胡诌。
三
两人走出茶社时,已经晚上十点,街上游人已经很少。为了安全,柘厚送潭溪走到酒店。海浪的声音回荡在古城安静的夜空,沿街的小店到处都散发着茶香。
“从观看采茶戏到喝茶,再到现在的满街茶香还有柘厚先生,一切都有茶的感觉啊。”潭溪总结道。
“我吗?我有茶的感觉?”柘厚意外地问。
“是啊,外表很清爽简单,但啜之微微苦涩,又有很多故事像回甘那样值得品鉴。”
“我只当这是夸奖。”柘厚笑着说。
“是夸奖啊,为什么不呢?”潭溪认真地说。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跟你说声抱歉,这抱歉我早该说。”柘厚说着,目光从远处的海上转移到潭溪的脸上。
“没关系,都过去了。”这话也是真的,潭溪没再看柘厚,而是极目远眺黑色的海面。
两人走在青石路上脚步声嗒嗒地传出很远。他们好像都很享受这样的宁静,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一直抵达潭溪住的酒店。
告别柘厚之后,潭溪回到房间洗了热水澡。刚刚不好喝的绿茶却拂去了她的睡意。她包着头发,开了一罐冰啤酒,走到窗前。夜深了,滨海的“退潮城堡”成了名副其实的“听潮城堡”。海浪的声音很大,依稀能看到“回头潮”的白浪一波波地在江与海的临界点来回翻滚。湍急地从江中千里迢迢奔向了大海释放完了所有力气以为找到了归宿,却又被更加汹涌而有力的海浪驱逐回到江里,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就成了窝窝囊囊的“回头潮”。这么没有气节的潮水居然也被文人墨客冠以“念旧”的品格而被大肆鼓吹,从而引得成千上万的游人前来观看,想至此,潭溪不觉好笑。此时“退潮城堡”酒店房间里却显得非常安静,隔壁的两个顽童白天释放了过人的精力,现在应该已经睡了。星空与海水辉映着,透出小城的静谧,衬着星光,要是在夏季,加上海边山林里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虫鸣会更有意境吧。而即使在这么富有浪漫色彩的地方邂逅,如今在潭溪的心中,柘厚的事再也泛不起丝毫涟漪,他只不过是一位似曾相识的故人而已了。潭溪不记得哪本书上曾说分手的情侣只有在未来比对方幸福的情况下,才会释怀对对方的怨怼。这个观点她一直嗤之以鼻,拿同类的不幸衬托自己的幸福,这种做法是懦夫的自欺欺人而已,即使会有片刻爽感那也绝不会是真正的幸福。
潭溪会如此释怀,不是因为她口中那位值得依靠的爱人。那是作为作家的她信手拈来构造的一个最适合在彼时说给柘厚听的人物。其实真实的情况是,潭溪的爱人并不像她所说的值得依靠,在五年前的那场世界性的流行病中,他的企业走向了破产,他从此一蹶不振,开始蹉跎岁月,还因此患上了抑郁症。最终在一个清晨,他无声无息地蹈了海。
面对家境殷实、娶了美妻,还已经有两个儿子的柘厚,潭溪虽全然没有妒忌之意,却说了一个幸福的谎言。为了不扫兴,更可能这就是成年人所谓的可笑的面子吧。潭溪想到柘厚评价自己被宠爱的气定神闲,不觉咯咯笑了。哪来得被宠爱来得气定神闲啊?!人只有找到了自己的生命价值才能真正收获从容与平和。
尾
第二天没有行程,潭溪睡到自然醒后,开始收拾东西。主办方请自愿参观东岛博物馆的作家们于11点在酒店大厅集合乘车,现在时间还早。
潭溪拖着行李箱来到酒店大厅的咖啡吧吃早餐。她感觉气氛怪怪的,工作人员好像都很紧张似的,正在用餐的客人们也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早安!原来您在这里啊!”神尾小姐不知何时走到潭溪身后。
“我看时间还早,就下来吃早餐,可是感觉今天的氛围有些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潭溪招呼神尾坐下问。
“您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在酒店外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呢!”神尾小姐拿出特有的夸大其词的功力大肆渲染着说,“有位男士,昨夜从酒店后面的高层橼廊跳海了,据说尸体到早上退潮时才被找到的!真是太可怕了。”神尾小姐面色煞白,想来一早已经跟无数人说过同样的话了。
“真的吗?是谋杀还是自杀啊?”潭溪想来有些后怕,昨夜自己居然还很悠闲地临窗观景呢。
“是自杀!有人在橼廊上捡到了遗书。”
“那估计是情变还是破产了想不开吧。”想来也不会有人选择在这么美好的地方杀死别人吧,潭溪听到死者是自杀的,松了口气便分析道。
“据说都不是,说是生意失败是五年前爆发流行病时的事,老婆移情别恋带着两个孩子改嫁是两年前的事,这么长时间都挺过去了,不都没事儿嘛!”作为旅游地接的神尾小姐常年与酒店打交道,一定是从熟悉的酒店工作人员处得知的消息。
“那也许是得了绝症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潭溪说着往嘴里塞了一片面包。
“据说是专程去找前任想要复合,却意外得知对方生活的非常幸福而受不了打击呢。”神尾小姐津津乐道地说着。
潭溪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她起身又去自助早餐处拿了些水果。路过另一个餐桌时,又见到昨天住在隔壁的那位年轻貌美的母亲,她的面前坐着两位穿制服的警察。她冷冷地说:“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了,我们已经离婚两年了,我跟现任老公带孩子来度假,谁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自杀啊?我要说多少次你们才相信啊?”
他们桌旁一桌坐着她的两个顽童,此刻正在比赛谁往盘子里挤番茄酱的速度更快。保姆模样的女人端着两盘早餐满脸怒气地低吼他们:柘朴!柘棠!一早起来就捣乱!你们俩是不是又想挨打了!
潭溪默默走回餐桌,对神尾小姐说:不好意思,我就不跟大家去博物馆了,我突然想去看看“回头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