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是白云山吗?
翁丰骑着高头大马,驰骋在山道上。山道两旁都是茶树,络绎不绝的采茶姑娘来往在山道上。
忽然,有个人向他招手,是大学好友连泽。
连泽拦住翁丰,说:“翁丰,你骑马来白云山看茶树,写文案吗?”
翁丰也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胡乱应了一声:“是啊!”
连泽笑着往山下去了。
翁丰策马奔腾,虽然也不知道目的地是什么。这白云山的茶马古道,就是有让人奔腾的欲望。
“聿——聿——”马抬起前脚,高昂起头,惊叫起来。
不好,是悬崖。
翁丰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
翁丰想到自己在茶企当文案的经历,百感交集。性灵里自然流露出一句诗:山国临海山虽平,山到崖前马嘶鸣。
翁丰揉着惺忪的眼,起床洗漱。和往常一样坐上公交车去上班了。
今天南浦茶业公司要接待外宾,翁丰也被叫去接待。
翁丰问萧玉成:“我能做些什么吗?”
萧玉成说:“端茶送水。”
翁丰便和茶艺师们泡起茶来,那后用圆盘托着送给外宾。
公司是在文创园接待外宾的,文创楼有许多茶文化的展品。
茶艺师用半生不熟的英语或者中英交杂,各种肢体语言混用的方式向外宾介绍茶叶,同时推销公司的的茶叶。
几个外宾要求和翁丰摆拍,翁丰无奈,托着茶盘,咔咔咔地被拍成茶小二的模样。
翁丰准备辞职了。
他问萧玉成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聘我来,把我当成什么?”
萧玉成微微一笑:“茶小二。”
翁丰也微微一笑走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那就准备明年的省教师招聘考试吧。
福建省教师招聘考试往年都在四月份举行。考试内容是教育综合和专业课。先笔试,再面试。被录用的教师,在事业单位编制内,所以又叫考编。招聘的教师,大部分是流向农村小学。
翁丰回家和母亲说自己辞职准备考教师。
母亲笑逐颜开,说:“你本就不适合在商海里,回来教书很好。”
翁丰于是下定决定报个培训班,花近半年的时间备战省教师招聘考试。
翁丰的培训班在福建师范大学仓山校区开课,翁丰就在师大后门先农村租了间单身公寓。
子云兄常来喝翁丰喝茶聊天。
一日他们俩相约去福州于山玩。于山是福州市区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山并不高,却是很耐看的一座山。
他们进了定光寺,寺庙刚刚重修过,金碧辉煌。定光白塔是福州市的名塔,翁丰在塔前郑重地右绕三匝。
子云在一旁不解地看他。
翁丰说,这是敬佛的仪式。
子云点头。
翁丰说:“你看到刚才那座法雨堂了吗?”
子云问:“法雨堂怎么了?”
翁丰说:“曾有一位僧人,为了祈雨,“积薪自焚”,好在天感其诚,降下大雨,将火浇灭,这位僧人安然无恙地从火中走出。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后梁僧人便建了这座法雨堂。”
子云说:“为民舍身,是真了不起!可见佛家普度众生,是积极作为的。”
走到山顶,他们围着一块大石头看了很久。
这块石头上大书“舒啸台”三字。大石头,右款:“洪武乙卯夏南岳主僧沧海立”,左款“邵雷源祈祷有感之坛”。
他们俩其实也不明白这“舒啸台”刻在大石头上的原本之意,但却被一种情结所感染,这就是“魏晋风度”。
子云说:“魏晋名士最喜欢长啸。孙登对嵇康那一啸,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翁丰说:“你说孙登在那山间餐风饮露,独自修炼。嵇康这谦谦君子,要拜他为师而不得,是为什么啊?”
子云说:“孙登和嵇康神交已久啊,我们常听到贾岛称韩愈为说“一字师”的故事,孙登为嵇康“一啸为师”也就够啦。”
翁丰说:“一啸为师。真是意味深长。”
说着说着,翁丰、子云已经走过了三清殿。
子云说:“唉,丹炉里的仙丹,吃坏了不少皇帝啊。”
翁丰说:“是啊,嵇康的炉火里却煅烧出好铁。老庄之道,谁是真修者,还是要在这火炉中炼一炼啊。”
子云笑说:“孙大圣,倒是在丹炉里烧出火眼金睛。”
翁丰说:“佛和道其实殊途同归。世间盛传僧道误国,其实不然,真修实证者,一定是国士啊,如虚云法师。”
子云说:“还有山中宰相,陶弘景道士。”
翁丰、子云相视而笑。
走走停停,翁丰、子云走下于山,准备去圣庙路看看福州的文庙。
文庙前车水马龙,庙门朱红色,在几扇紧闭的大门的左边开着一个小门。
文庙有点冷清。但还是庄严肃穆的。
走进大成殿,石塑的孔子像在光线较暗的大殿中央,七十二贤人在大殿两侧。
翁丰、子云逐一瞻仰贤圣尊容。
子云说:“几千年来,为人尊奉的孔子,历尽沧桑,近现代时,在落后挨打的困境中背负了太多罪名。”
翁丰说:“孔子学院如今遍布全球,现代人对孔子,或者说儒家已经开始学会尊重了。孔子会原谅国难中的同胞,还有我们这些后生的。”
翁丰和子云,在于山周围拜访了儒释道三教的道场。
我们古老文明的哲人们,依然在守护着美丽的华夏。
走着走着,南后街的三坊七巷在眼前了。多少沉重的话题,渐渐被回忆起来。
繁华的三坊七巷,是一条文化街巷。古代就是一座文化名人群居的地方。林则徐、严复、冰心、林觉民等的名人故居就在这里。
林文忠公祠里,记录了林则徐和大厦将倾的晚清与列强入侵所做不屈不挠地斗争。
严复翻译的《天演论》告诉华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强之道。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为国家富强而奋斗。
冰心也用她爱的文字,鼓励无数孩子和懵懂少年,所谓“少年强,则中国强”。
翁丰、子云看着眼前的文化古迹、名人故居,心潮起伏。
他们走进了林觉民故居,一座普通的民居,依然活着烈士的英魂,不断回响着《与妻书》,来之不易的和平正是“用血肉筑成我们的新的长城”换来的。
当然,三坊七巷不仅有沉重的历史,也是令人欢乐美食圣地。
翁丰和子云到了一家小吃店,准备他们的午餐。
一碗肉燕,皮滑肉嫩,汤汁更是入口香满。
再来一碗正宗的福州鱼丸,弹性十足,脆而不腻。再放一点香醋、飘上几点葱花,真是清香爽口,回味无穷。
翁丰、子云吃得是志得意满,忍不住要为这条美食街点赞。
走出小吃店,他们又被海艺堂的书画吸引住了。老先生的字大概是海艺堂的招牌,那要价不菲啊。
两层楼的海艺堂,还摆放着定期更换的署名各不相同,风格迥异的书画作品。
翁丰、子云在一间小茶室的墙上看到了一幅水墨画,是一幅竹林七贤的画。
翁丰、子云驻足看了很久。
好客的茶室主人,请他们坐下喝茶。
主人说:“我叫向子轩,茶室的主人。两位这么喜欢竹林七贤,是为什么啊?”
翁丰说:“因为竹林七贤,是我们大学时老师常常提到的贤人,魏晋风度真是让人神往啊!”
向子轩说:“七贤啸傲山林,所谓魏晋风度,你们自己怎么看呢?”
子云说:“我们也没什么特别的见解,人们说的嵇康懒,阮籍哭,刘伶醉···我想就是道家所说的‘真人’的风流吧。一个‘真’字外,我也想不出别的看法了。”
翁丰笑说:“向先生在茶室,摆了喝酒的七贤,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吧。”
向子轩说:“我虽然向往酒仙的境界,但实在是酒量太浅。性喜喝茶,若有特别的用意,只是希望在酒醉的七贤旁,做个茶醉之人吧。在这间茶室,我每每喝到茶醉。”
翁丰、子云喝干向子轩倒来的茶,继续闲谈了一会儿,辞别,继续旅途。
在晚归的公交车上,欣赏福州的夜景,不知不觉到了师大。翁丰和子云告别,先下了车。穿过师大,来到先农村的单身公寓。
翁丰冲了个冷水澡,坐下来拿起备考的书看了几页。思绪万千。
盛行千年的儒释道在这个繁华都市依然充满生命力。
当年蔡老师古代文学课堂上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他拿起笔,忍不住写了一篇日记。
2014年11月16日 星期日 晴
蔡老师欣赏陶渊明,崇尚魏晋风度,我也很喜欢陶渊明,很认同魏晋风度。多年以后,我果真依然相信陶渊明,果真依然认同魏晋风度。由你颠三倒四地活,却依然自我的让人信服,是嵇康,是阮籍,对,一句话竹林七贤,七声长啸,啸成削铁如泥的剑气,劈开司马氏白色恐怖的王朝。陶渊明醉后,是世间最清醒的人。跟“不愿哺其糟而歠其醨,深思高举,自令放为”的屈原有什么两样。
自由而无用的灵魂。是老师提到陆游时说的名言。如今功名蹭蹬的我也时常这样想。庄子里说无用的大木,终究成了被祭祀的神木,受人香火,享有长寿。我想无用的灵魂还是柔软的,那些刚强的灵魂会如口中最坚硬的牙齿一样被虫蛀,被松动,被摇落。而柔软的灵魂会像舌头,在人的生老病死之间善始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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