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君以丹棘忘忧之草,青棠合欢之花,马瑙游仙之梦枕,龙综辟寒之宝纱。天河未翻月未落,夜长如年引春酌。昔人安在空城郭,今夕不饮何时乐。”
——《行路难·赠君以丹棘忘忧之草》
宋 · 范成大
天浩云白,长柳依依,烟波清渺。
公子今日弱冠,在府上众人筹备冠礼,忙作一团的时候,随意披了件青衫,用斗笠遮了脸,偷跑来这湖边。倚在百年合欢树下,仰头灌了一口合欢酿,舒吟着,“长风借我力,扶摇千里暗天际,浩浩暮云揽月去,我自踏日火流萤……”渐渐睡去了。
青棠现身盯着他手中的合欢酿,清醇酒香自瓶口逸出,本体黑色古瓷瓶煞是讨喜。刚想伸手摸一摸瓶颈处堆釉的粉合欢,公子突然醒了。青棠以为他看不到自己,眼也不眨,依然去摸那合欢花。
不禁叹到:“这堆釉做得真好。”
“那是自然,这是我多次拜访了一位做堆釉的老师傅才求来的,一般堆釉是比不上的,”公子又轻笑一声,“你这姑娘倒不怕生,伸手便来摸我的酒瓶。”
青棠惊异了一下,想来是他经常来合欢树下,今日又恰逢弱冠,才碰巧能看见自己。
便起身,屈膝行礼:“我看公子不像是坏人,又实在是喜欢这堆釉花,一时没忍住摸了摸,公子不介意吧?”
公子又是轻笑,“你是哪家的姑娘?”
青棠转过身,思量片刻,“我名为青棠,是……”停了停,突然又转过来,挑了挑眉笑他:“公子若是再不回去,及冠礼的吉时怕是要误咯~”
公子一个激灵,撑手起身便往回赶,还不忘背着青棠喊:“下次若遇见,记得告诉我是哪家姑娘!”
青棠羞笑,捡了他落下的斗笠,戴到自己头上,低低说了句:“总会再遇见的。”又是笑恼,“跑得这样急,也不忘把酒瓶带回去!留给我把玩一番多好!”
梅府内,所有家仆皆在四处找公子。公子倒是先翻墙回了自己房内,急急换好衣裳,气定神闲走至祠堂。
正好到了吉时,公子向满院宾客问好致礼,梅府家主不好当众发作,示意开始行礼。
公子跪,始加冠,加缁布冠。大宾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公子受之。再加冠,赞冠授以皮弁。大宾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公子受之。三加冠,赞冠授以爵弁。大宾祝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公子受之,还礼,起身。
公子再拜其母。大宾为公子取字曰:“顾君。”由梅家家主送大宾至祠堂外,敬酒,赠以束帛俪皮,再馈赠牲肉。同是时,宴宾客。公子则改着礼帽礼服又执礼贽拜见老师。夫子受礼,笑着悄悄对公子说了句:“合欢酿香气不错。”公子暗乐不语,再拜伯、叔,后飨食。
行罢繁琐的冠礼公子已饿到顾不得父亲的怒气,坐至老师旁边便开始吃食。夫子慈祥地看着他。
“你看看你,已行冠礼,还如小孩子般吃喝无相,成何体统!”梅父怒斥。
梅母劝阻。
夫子倒是大笑,“顾君是个好字啊!你们可还记得,顾君抓周礼的时候,抓的是什么?”
梅父哽了哽,没说出来,望了眼梅母。梅母笑着:“抓的是文房四宝中的笔和墨。”
夫子点头:“是了!笔墨书生,文曲成仕。顾君日后啊,一定是个爱民爱君的好官。”
公子大吃一口青梅酿,嬉笑着:“多谢夫子!”
梅父的斥责也就马马虎虎躲过去了。
静夜,忙碌了一日的梅府上下,大多都已入睡。公子掌灯,行至中庭。
浮云避半,残月朦胧。
绿帘瀑汩汩,一豆烛光映于水畔,公子一修月色长袍也映在同处。公子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你倒像是清淡的性子,我原以为你是怕在外招摇才刻意穿素衣裳的。”
公子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险些把灯脱手,掌的烛火晃了又晃。
“青棠姑娘?”依稀摇曳火光里,公子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青棠冲着他笑,算是回应他猜对了。
“姑娘是如何进我府中的?”
“你穿月色也好看。”青棠又道,顺便甩了斗笠到他怀里。
公子这下笑了:“姑娘总是喜欢不顾左右而言他。”又收好了斗笠:“多谢青棠姑娘。”
“不必谢,”青棠抢了他手上的灯烛,“你若真想谢我,就把酒壶给我把玩把玩,也不枉我来这一趟。”
公子自内袍拿了出来,“幸亏我带在身上,原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给你好好摸摸便是。”
青棠笑着接过来,细细摩挲,“梅府不愧是柳州的烧瓷世家,一样一件器物都是精致的上品。”
公子难得地认真:“其实府中看得过去的瓷器皆是祖上留下的。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梅府烧瓷厉害已是虚有其名,烧出来的都是普通的器皿,不可登大雅之堂。又可惜我对烧瓷多半不感兴趣,难继衣钵。所以父母寄希望于我走仕途,以振门威。”公子说完长叹。
青棠把酒壶塞回公子手里,低念“梅顾君,梅顾君……”又突然抬起头对他说:“你若是当官,只适合做个地方父母官,要日日上朝的大官,你是做不得的。”
公子不恼反笑,“青棠姑娘如何晓得?”
“你这样闲散又淡泊的性子,做大官是最容易被陷害的。”青棠将灯火也还回他手里,映明公子一张浅笑的面孔。青棠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不着痕迹地避开。
“青棠姑娘,究竟是哪家姑娘?”
“这重要吗?时候不早了,我走了,你也早些回去。”青棠挥了挥水袖,公子眨眼间,再看时,青棠已不见了。
后来,公子曾以为这是睡深时的一场梦,毕竟青棠是如何进梅府的呢?又是如何眨眼间消失的?可那青斗笠分明是她还回来的。难不成是青棠也同自己一样会翻墙?公子搁下笔,墨成,是青棠站在合欢树下的模样。只是少了她的灵气。
既已及冠,公子读书越发努力,偷闲去湖畔也未曾再遇见青棠,倒是牵挂了一番,日子散淡,这牵挂渐也弱了。
待及天子诞辰,地方官需进献瓷器。梅府被迫领命烧一窑青花瓷。可烧制青花瓷的技艺,梅府上下无人学成。一时间,人心惶惶,这可是两月后要呈给天子的贺礼,马虎不得。
青棠就是这时再次出现的。她自称自己会烧制青花瓷,求见梅父。“姑娘说自己能烧青花瓷,我如何信你?”
“小女子名唤陶青棠,先祖是景德镇陶玉,曾被‘系以浅深数种之青色,交绘成纹,而不染以它彩’以教,着手青花瓷承袭已五年有余。因与顾君公子以瓷相识,特来相助。”青棠说完,徐徐一拜。
“哦?姑娘同犬子认识?”梅父便着人去唤公子。
“青棠姑娘?”公子入堂便认出她来。
“顾君公子。”青棠笑着对他作礼。
公子还礼,又拜梅父。
“既然是顾君的朋友,又有烧制青花瓷之才,那我就聘请陶姑娘暂住梅府,帮我们烧制青花瓷,姑娘意下如何?”
“自然不敢推辞。”
“那姑娘家人现在何处,我派人给姑娘家中解释一声。”
青棠顿了顿,深深拜了梅父,“小女子家中已无人,孤苦无依至今。”
梅父同公子皆微微一震。
梅父更是怜惜,着人以上宾礼待。
公子引青棠到厢房时,悄声问她:“你当真会烧青花瓷?”
“自然是会的,我可不想你我一同因为交不出青花瓷被砍头。”青棠骄傲地冲他笑。
公子又多了几分笑意,递给青棠一盅桃花酿。酒壶是浅青色,提有合欢花。
“这是我在库房中找到的,是我那酒壶的原型,娇小玲珑,色气清淡,想来适合你用。”
青棠接过来,“这提花虽比不上堆釉,但也是珍品,本姑娘就勉强收下了。”明明高兴得藏不住欢喜。“是,那青棠姑娘先略休息,一会儿会给姑娘送来吃食。”
青棠点头,公子便退去了。公子回书房的路上,心里闷闷的,一直回想着青棠说的那句:‘小女子家中已无人,孤苦无依至今。’
青棠是如何烧制青花瓷的,这过程无几个人看得全部。只有梅顾君知道,青棠捏泥巴,做胚,荡里釉,画坯,勾线,施外釉,罩釉,满窑、烧窑,开窑冷却一步步都不曾马虎。青棠不善丹青,所以画坯由顾君完成。青棠也是一笔一画盯着,怕有差错。
“青棠,你何必如此辛苦,花样咱们都商量好了,画上去交给我放心便是。”公子对她说。
“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你难免有困倦失手的时候,多一双眼盯着总是好些。若是在这件事上得罪了天子,整个梅府都会遭殃的。还有啊,烧青花瓷这技艺你得学着,即便你自己不打算以此为生,也得做好把它传给后人的准备。”
“青棠,谢谢你。”梅顾君眸子里温柔得要溢出漫天星辰来。
青棠不是看不见他眼里的情意,只是自己不能回应。又是多少月夜,辗转反侧,叹息接叹息。浅酌梅顾君给的那盅桃花酿。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梅顾君啊……”青棠念念,睡去了。
同年秋,梅顾君桂榜高中孝廉,梅府因一窑青花瓷大受天子嘉赏。
梅顾君求了祖父,留青棠长住梅府。祖父知顾君的心思,再者实在怜惜又感激青棠,也就欢欢喜喜认青棠为干孙女。
二年,春闱,梅顾君中贡士;三月,殿试,梅顾君中探花。祥云四起,天光溢彩。
梅府大宴宾客,又请戏班。青棠一直称病,避着人多的场合,只有那日鬼使神差答应陪梅顾君看一折戏。
大幕起,青衣一袭水袖起起落落,定定扬扬,粉墨陈词,戏入衷肠。
“[折桂令]问秦淮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罢灯船端阳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白鸟飘飘,绿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
一折一出离殇,一句一席血泪。青棠听戏,听得认真,梅顾君看她,亦看得认真。
“[尾声]一封书信权宜代,仗柳生舌尖口快,阻回那莽元帅万马晨霜,保住这好江城三山暮霭。”
……
戏幕落,满堂喝彩。青棠却失神了许久。人世间的一切,不也都是一场大戏,一场浮华梦吗?倒是荒唐,多少人痴痴怨怨潦草一生。
“青棠,你怎么了?”公子问她。
青棠心中愈发不安,“没事,只是在人多的地方久了,觉得闷,想出去走走。”
“那我陪你吧。”
暮色四起,灯火初升。“青棠,你看,那是我们初次遇见的地方。”
难怪走着走着心中平静了些,原来是回了合欢古树这里。
“合欢……”,青棠一边走近,一边喃喃:“三国嵇康《养生论》中曾说‘合欢蠲忿,萱草忘忧。’这合欢和萱草,都是能入药救人的。”青棠说得突兀又缓慢,仿佛试图告诉他什么。
梅顾君却未细想,觉得她一时念起相关的诗句也是有的。
“青棠,你便是我的合欢花。”公子伸手,望着她。
青棠的眸子微湿,有些看不清梅顾君的面庞。对上他的目光,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到底是把手合在他掌心。
公子笑了,拉青棠到合欢树下,轻轻捧了一扇合欢叶赠给她。
“如今,才是三月,合欢花,六月才开。待六月,我再补合欢花给你,可好?”
青棠收下合欢叶,点了点头。多想多想,就留在此刻。对岸灯火融融煌煌,合欢树下清清香香,身旁的人情深款款。
“君,夜深了,我们回府吧。”
“好。”
她唤他君,是她一个人的君。
自此,梅顾君笔下墨晕的青棠有了神采。
四月,梅顾君领命当了柳州的父母官。五月,柳州突发瘟疫。
梅顾君没日没夜地翻医书,同多位郎中游医探讨,日益消瘦下去。
直到那日,公子的夫子因瘟疫逝世。梅顾君回府抱紧了青棠,“青棠,你快离开柳州吧,逃出去还有活命的机会,留下怕是都会死于瘟疫,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今夜便同家里人一起走吧。”
青棠逃开他的怀抱,“我不走,君,我不会看着你死在柳州的。”
“青棠,听话。”
青棠摇头,“我有办法可以治好瘟疫。”
“什么?”
青棠一字一顿,“只需在你们原有的方子里加入萱草和那百年合欢树的树心,便可以了。”
“这,可有古医书考证?”
“百年合欢,早已成药,伐之,取内干,磨粉,加于药方中,是我祖上留下的秘方。你照我的做,不日瘟疫便会治好,这柳州,便不会死人了。”
梅顾君紧紧抱了她一下,“青棠,多谢你。”便跑出去,要伐那合欢树了。他未曾细想,青棠为何不一早就说出来这法子。
柳州的疫情渐渐好转,直到完全消失。有不少百姓来拜谢梅顾君的救命之恩。梅顾君的功绩被传去了帝都,圣上赐了梦枕、宝纱、无数珍贵瓷器。
青棠却一病不起。
梅顾君有空就照顾她喝药。
“君,别浪费药材了,我知道我已是药石无医。”
“胡说,青棠会长命百岁的,和我一起长命百岁”
青棠虚弱地笑了,“是啊,长命百岁。”
“青棠……”公子声音里压抑着几分哽咽,更是无力。梅顾君所不知道的是,青棠早已百岁了。青棠是合欢花花神,所以她本体的内干可以驱除瘟疫,只是即便把合欢的残干移植到院中,她怕也是支撑不了多久。这年六月,到底是没有合欢花了。
十月,圣上病逝。新皇登基,梅顾君受聘为太傅。
新帝继位,按照天神的指示本应百花盛开。元气大伤的青棠却无法在冬日里开合欢花。百花顺应,唯有合欢违命,天神震怒,青棠受罚。
那日,初雪,梅顾君到青棠院中的时候,看见那树合欢花在雪中诡异地一半盛开,一半凋零。青棠倒于合欢树下,满身合欢花瓣,气息微弱。梅顾君缓缓靠近她,把她轻轻抱到怀里。
“青棠,你怎么睡在地上,地上多凉啊,你别睡了,你跟我说说话,青棠,青棠……”
“君……”
“青棠……这棵树和你是不是……”梅顾君抬头看了半荣半枯的合欢树,心中已了然。“是你用了自己的命驱散瘟疫是不是?青棠,对不起,我真傻……青棠……”
“君,我要走了……你要……你要做个好太傅,好好……教小皇帝。”青棠柔柔地说。
“青棠……”梅顾君抱得更紧,却阻止不了她体温的消逝。
那夜的雪,下得真大啊,白皑皑了一城。一袭月色袍的梅顾君抱着那半死的百年合欢树哭得像个孩子。满袍霜气寒气,雪色花色凄清。
再十年,皇宫,春熙风徐,莺啼楚楚。
“太傅这些年孑然一身,连朕都到了立妃立后的年龄,太傅却没有入得了眼的女子吗?”帝王停了笔,问他。
“臣已告诉圣上多次,臣无意儿女私情,只愿将毕生所学教授给陛下。”顾君低头为他研着墨,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今,朕已学成出师,太傅可以考虑了。”
梅顾君愣了愣,放下墨条跪拜,“既然圣上已不需要臣在侧,臣请愿剃度修行。”
“太傅……”
“臣记得‘天河未翻月未落,夜长如年引春酌。昔人安在空城郭,今夕不饮何时乐。’失了她,臣这十年,除了教授陛下时清明,其他时候总是浑浑噩噩,臣倦了。臣去意已决,请圣上成全。”
“唉……”年轻的帝王叹息,“也罢,太傅无意于高位,无意于儿女私情,远离官场尘嚣,去清净的地方也好。”
天子用了最高的礼遇送了梅顾君去潭拓寺。
自此,梅顾君不问世事,柳州至今也流传着这位太傅的传奇故事。
后记:
“自她离去,已有数十年了,以前她从不曾入梦,昨日却如初见那样同我说话了……”
“太傅……”帝王听完了整个故事,总是不忍。
“我死后,把这两个酒壶,还有我为她画的几幅画像同我一起埋在那合欢树旁。梅府早已散了,我实在无人可托,才麻烦你了。”
“是,老师……”
“要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顾君这半生顾君也知足了。”
“好,朕记得了,老师放心。”皇帝忍着伤情,对他深深拜了最后一拜。
帝王走后,夜间,小和尚为顾君送斋饭的时候却发现,高僧已然圆寂了,小和尚跪伏了许久许久。
篇外:
绿帘瀑汩汩,睡莲开了半池。青棠躺在湖畔岩石上,随意地撒着鱼食。
“自你来赏莲,这池子里的鲤鱼都胖了一圈。”
“汉乐府有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赏莲要有鱼游动才好看,不然你养这鲤鱼等着煮了吃吗?”
公子低笑,伸手抚了抚青棠的头发。
“君为何会喜欢我?”
梅顾君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你像鱼一样活泼自由。”
“嗯?”青棠不解,抬头望他。
“虽然我也常偷跑出府去游玩,可自由终归是少的。因为抓周礼抓到了笔墨,自小就被迫勤读四书五经,你以为我是轻易就中了探花吗?寒窗苦读十载,并非虚言。而你眼里的灵动和自由亦半分不假。我是‘徒有羡鱼情’啊!”说着梅顾君将青棠抱进怀里,甚是爱惜。“不知圣上会给我哪里的职位,若是离开柳州,你可愿意同我一起走?”
青棠没有回答,若是离开柳州,就会离开百年合欢树,自己会虚弱不少,可若是不同他一起走,自己当初想法子留在梅府的意义又何在呢?
幸好,后来梅顾君做了柳州的父母官。两人到底是恩恩眷眷了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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