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阴间的一个小鬼,以情绪为食,小孩的喜怒哀乐是我的食物。每天晚上我都会去人类家里,摄取他们的喜怒哀乐,来壮大自己的能力。
因为我的道行不够高深,隐身术只能在小孩面前使用。在那些世俗的大人面前,我总会无法掌控自己的法力,太紧张而导致自己现身,最后就会引来一阵骚动。
人类总是对自己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惧。即使我的做法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伤害,反而是给他们一种解脱,让他们早日摆脱大起大落的情绪。但是,无知的人类,却总以为我是坏人。
即使如此被排斥,我却还是得去人间,每天晚上都游荡在此,就是为了摄取更多的喜怒哀乐,来提升自己的道行。
能力越强,在阴间的比试中,就有更大的把握获胜,获胜者,才有去投胎的优待。
听年长的鬼魂说,我们之所以每天游荡在人间,要去摄取人类的喜怒哀乐,而不像其他的鬼魂那样,可以直接去投胎,是因为我们还有一股执念,便留在了这里。但我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所以就只好在人间与阴间飘荡。但是,只有在投胎前喝下的那碗孟婆汤,抹去这一世的记忆之前,还能看到自己上一世的记忆。
我还挺想投胎的,一来可以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二来,在这里实在太孤单了,每个人都在为提高自己的能力而奔波。其实我原先是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但是看多了悲伤的场景,看到喜悦的人们,我竟然也会羡慕起来,开始形成了自己的情感。
我每天都要去摄取不同的情感来壮大自己,但是,自己的心情也会随着所食用的情绪发生变化。就像昨天晚上,遇到了一个父亲出车祸的男孩儿,他在深夜里大哭,我看着他如此撕心裂肺地样子,心里有点震撼,本来想转身就走,但是这股强烈的悲伤,还是把我留了下来,我吸取着他发泄出来的悲伤,自己的心情也随着变化,要想把这股悲伤转化成自己的能量,心里也不比他好受。
只是有时候我会想,最后我所承受的,都会变成一种能力。那他们呢,发泄喜怒哀乐的他们,是不是到最后也会壮大他们自己?
想要投胎的原因,也是因为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自己无关,但却又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这样说来显得莫名其妙,但事实又却是如此。
今天我同往常一样,去了一个其他小鬼都不去的小村庄,这是我多少次来这里了呢?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不论再晚,这里的每家每户都会轮流留一盏灯给晚归的人。
多么温暖的一个地方,所以每次我不知道该去哪儿的时候,都会不知不觉地来这里。这里的大部分小孩我都见过,有因为玩具被其他小伙伴抢走而生气的小孩,有拿着好吃的开心地和朋友们分享的小孩,也有因为朋友离开而悲伤的小孩……他们很纯粹,大概是因为常来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心情与她们的喜怒哀乐渐渐融合,摄取的能量也渐渐不再那么让我觉得心情大起大落。
今天我再次坐在山头,看看是哪户人家守夜。我决定去守夜人家里看看,会不会有些收获,毕竟这里大人比较多,现在的大人们,都比较沉稳,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所以还是小孩比较符合我的要求。
我蹿进了这户人家,说实话,如此黯淡的光线,我不隐身也能安全进入,只是怕惊动大人,所以还是习惯性地用了隐身术。
一个同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趴在桌子上,两眼无神,望着桌上的一壶茶发呆。我感受着她身边的气息,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在发酵。
可是看着她的样子,脸色有点发白,眼睛失去了色彩,似乎心里很悲伤,无从发泄。但,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她的情感呢?
正疑惑着,房间里的对话传入了我的耳朵:
“唉,你看,彩彩又在发呆了。”
“是啊,经过这么久的调理,怎么还没有一点好转?”
“小小年纪,就经受这么大的打击,无法接受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再这样下去,我害怕她得自闭症啊。”
“那要不,明天再带她去镇上看看医生?”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很大声,小女孩还是这样一动不动地走神。我开始好奇房间里那对夫妻说的“巨大打击”是什么。
那对夫妻应该不是小女孩的亲生父母,我透过半开着的窗子,看了一眼,夫妻大概二十来岁,不可能会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大概是我想的太入神,等我重新把目光投入到小女孩身上时,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她的眼睛,看起来,居然有点眼熟……
我不敢有半点动静,难道她看到我了?不对啊,我不是用了隐身术吗?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原本半透的身体,已经完全显现了出来……
我只好再次抬头,冲小女孩尴尬一笑,没有说话。
应该是思考问题的时候用了太多精力,导致分神了,隐身术也失效了,只是,我现在该如何脱身呢?
小女孩的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坐的端端正正,若不是目光不偏不倚正盯着我的眼睛,我又要怀疑她走神了。
为了显得不那么唐突,而且我也赶着去别的地方摄取能量,不然今晚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了?所以,我在心里设想了很多遍,该怎么和她说话好呢?毕竟这是和人类交流,以前从来没有过,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就在我正准备什么都不说,想隐身离开这里时,她细细地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你要走了吗?
这句话在深深地夜色里,显得力度十足,带着一丝疑问又含着少许乞求的意味,我忍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
她的眼睛竟开始有了光彩,条件反射地,身体里的雷达又开始搜索起这个人的情绪来,只可惜,还是失败了。
我平静回复:是啊,我要去另一个地方了。小妹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说出来,这样才会开心哦。
小女孩望着我,眨了眨眼:那你想不想听我为什么不开心?
我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她与同龄人比起来要瘦小一点,衣服也很宽大,头发乱乱地像没有好好梳过,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不过她的眼睛真好看。
我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后,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好啊,说来听听。”
小女孩看着我的样子,反而很平静,是那种超出这个年龄段之外的平静,在她身上反而显得不搭。
“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可惜邻居们都说我们不像,其实我们挺像的,真的。哥哥对我很好,不论我再怎么贪玩,他都很宠我。有一次我们一家人去海边,爸爸妈妈跟着当地的渔民下海捕鱼去了,而我和哥哥,两人在海边捡贝壳……”
小女孩说话时,时不时看我几眼,转而又低头开始述说。
大概是讲话的声音太过大声,又或许房间的夫妻本来就睡不着,听见客厅有声音,就起身来看,轻轻地打开窗户,望见一个男孩正歪着头认真地听着彩彩讲话。
夫妻正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彩彩太久没有说话,同谁聊这么投机?
正准备关上窗开门去看时,男孩一偏头,耳背的一枚红痣让夫妻乍然:这不是……这不是彩彩那个海边遇难的哥哥吗?
夫妻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确定一下,这时,彩彩露出了微笑,冲着男孩说:故事先说到这里吧,明晚你还会再来吗?
男孩回报同样的微笑:好啊,我等你把故事说完。
我看着小女孩眼底的笑意,居然觉得很温暖,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她说话,我的心就静了下来。不过她的故事挺有趣的,不知道后来她哥哥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陪在她身边呢?那就明天再来吧。
我挥手告别后,走进了深深的黑夜里,我知道,身后有一束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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