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们并不当真，当我们年方十七。

 一个美妙的晚上，去他的柠檬水和啤酒，

 去他的吵闹咖啡厅灯火熠熠！

 我们去散步道绿色的菩提树下悠游。

 菩提树闻起来芬芳在六月的美好夜晚！

 空气有时如此温柔，弄得我们闭上眼皮；

 带着种种声息的风，

 城市并不遥远

 有葡萄藤的香气和啤酒的香气……

　　二

　这就是我们看到的小小一团

　暗沉天空，环绕着一根小树枝，

　刺上了一颗正以轻柔的寒颤

　熔化的坏星星，微小而白皙……

　六月的夜晚！十七岁！我们让自己微醺。

　汁液是香槟，冲上你的头……

　我们胡言乱语；我们感到唇上有一个吻

　在那里悸动，如同一只小小的野兽……

　　三

　经过一个个传奇的鲁滨逊的疯狂心脏，

　当一盏昏暗路灯的光亮里面，

　走过一个哼唱着迷人小调的姑娘，

　在她父亲吓人的假领子的阴影下面……

　而且，因为她觉得你极其幼稚，

　正踩着小皮靴一路小跑，

　她一下子转身，敏捷又伶俐，

　短歌咏叹就在你的唇上死掉……

　　四

　你恋爱了。一直被赞美到八月。

　你恋爱了。你的商籁让她发笑又开心。

　你所有的朋友都离开了，你是死皮赖脸风度缺缺。

　然后钟爱的人儿，一天晚上，屈尊给你写了信……！

   这天晚上……

   你回到咖啡厅光彩熠熠，

   你点上啤酒或者柠檬汁……

　我们并不当真，当我们年方十七

     而我们散步的地方满是绿色的菩提。

                                                       ——————兰波

  这是兰波笔下的17岁，是伊莎贝尔在文学课上所朗诵的一首诗歌，是电影花容月貌的片段，是导演欧容所否定的青春时代。

  《花容月貌》，一部饱受争议的电影，年轻的少女厌倦世俗的规则和虚假，为了追从内心，一次又一次地做着与现实相驳的事，援助交际。

  当我再一次回顾这部片子时，仍觉得怅然若失。这是初夏的夜晚，暖色的台灯、窗外的知更鸟与 冷色调的电影似乎相违和，却反而使我更加清醒。

  电影里的春夏秋冬转瞬即逝，电影总是浓缩于生活。一个有着清冷面容的少女，偷穿着母亲的雾霾蓝衬衫，散落着长发，穿着高跟鞋，涂着不属于她年龄的红色口红，走进或许能给她慰籍的6095。夏日海滩上的年轻男孩，年少的弟弟，关系复杂的继父，似乎没有什么什么给予她真正的快乐，哪怕是生日，所有的亲人都聚在身边，她的脸上仍挂着并不真心的微笑。

  喜欢蓝色，灰蓝。无论何时何地，看见这样的颜色总是会停下脚步。有时，空气浑浊，天空变得阴郁，气温转凉，散发出浅灰蓝的色调，这样的天气是我最为喜欢的。蓝色使人镇定，灰色使人郁郁寡欢，这样的组合适合思考，适合爱情。十七岁似乎离我很近，又似乎很远。我青春的分界线，在那一年的秋天，傍晚，下着暴雨且空无一人的操场。绕着它跑到第15圈时已经全身湿透，眼泪和大雨参杂在一起，模糊而不真实。至今也很难具体说出那样做的目的，青春期的爱情过早地让我觉得无趣无意义，却又无法得知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周围人的声音总是不断在那时的我耳边想起，让我开始发现自己是多么自我，多么格格不入，多么自命清高，多么不像一个普通的少女一样做着该做的事。那是一段躁郁的时光。于是在那样一个傍晚，空荡荡的操场，灰暗的天空，沉默半晌后我扔掉雨伞，融进雨中。

  蓝，在电影中反复出现，从女孩的丝绸衬衫到电影接近尾声时乔治的妻子所穿的蓝色连衣裙。不知这是否是导演的刻意安排，但却是非常符合女孩的气质。四个季节的背景乐出现的恰到好处，歌词和旋律也贴实气氛。电影里扮演心理医生的男人是真实的心理医生。情爱的场面也并未觉得色情。反复出现的乘坐地铁电梯、刷牙和宾馆里镜子的倒影都中真实又精炼。这也是我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伊莎贝尔，低调的就像我们身边任何一个女孩，又傲视一切虚伪的事物，她懒得和世界解释太多，她做自己，感知自己，爱自己。

  电影里春夏秋冬的配乐也并不相同，我格外喜欢夏和秋的配乐。L’amour d'un garçon（一个男孩的爱情）以及Àquoi ça sert（这有何用）。当夏日的海风吹过女孩的长发，蓝天和紫藤花，歌中轻轻唱着“La petite fille que tu as connue.Non, je ne suis plus.L'amour d'un garcon.Peut tout changer.”（你认识的那个小女孩，我已经不再是她了，一个男孩的爱，充满变数。）骑着单车的年轻的德国男孩经过车窗，女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乔治所说的，伊莎贝尔有一双忧郁的眼睛。她看起来总是不那么快乐，她蓝色的瞳孔中散发独特又清冷的气息。

  秋的配乐是电影的高潮，此时的女孩以及接了不少客人，对一切流程也非常熟悉了。脚下的高跟鞋和鲜艳的口红已经不那么突兀。乔治捧着她的脸问道“你接的客人很多吗？”时，伊莎贝尔也只是沉默地低下头。

Comme toi j'ai un cœur  像你一样，我也有心

A qui l'amour fait peur它无法向你做出任何承诺

A qui l'amour fait peur爱情使它害怕

Mais qui t'aime peut-être  但它也许爱着你

A quoiça sert de le cacher ?  躲藏有什么用

A quoiça sert d'y échapper ?  逃避有什么用

Que ce que mes yeux voient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Que ce que mes yeux voient我眼之所见

Tu ne veux pas souffrir你不愿意受煎熬

A quoiça sert de l'éviter ?   但谁不在受罪呢？

A quoiça sert de t'en aller ?  离开有什么用

A rester dans ta tour d'ivoire呆在你的象牙塔里

En broyant du rose ou du noir心情明媚或抑郁

Tout seul - tout seul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

  这两首歌已经成为了歌单的的心头爱，每每当我陷入生活的困境或感情的漩涡中，我都会反复去听。有时坐在公车的后排，打开车窗，看着窗外的夕阳，悠然的旋律响起时，似乎真的可以逃离复杂的现实。

  对于乔治，这个年迈却优雅的男人，我相信还是有一定感情的，虽然两人或许并未真的相爱。当与心理医生提起乔治时，女孩的表情开始慢慢变得凝固，继而，她看着房间的一角缓缓地像碎碎念一样说着乔治，提到他的去世，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始哭泣。我们都知道，谁都不是谁的唯一，也并非真的可以留住什么，但爱情的短暂瞬间却真的可以给予我们真挚的温暖和感动。

  电影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结尾，女孩和乔治的妻子睡在6095房间的床上，曾经的爱的终结的地方。乔治的妻子也同样优雅美丽只是无法抵御岁月的侵蚀，她提起自己的17岁，提起曾经的爱情，她看着她，轻轻抚摸她的面颊。看到一瞬间时我竟然感受到了自己容颜老去的模样。这或也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时光易逝，青春不再，当面对这些时，我们不得不开始敬畏生命，同时，也需要敬畏当下的自己。

  生而为人，究竟应该怎样度过这一生？

  当伊莎贝尔从梦中惊醒，坐在空空如也的房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