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得上孩子暗地里悄悄所怀的爱情,因为这种爱情不抱希望,低声下气,曲意逢迎,热情奔放……这和成年女人那种欲火炙裂、不知不觉贪求无厌的爱情完全不同。只有孤独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热情集聚起来,晓静毫无阅历,毫无准备……晓静一头栽进晓静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从那一秒起,晓静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人——就是你……”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为了女儿,以下均使用化名,希望各位见谅。2017年6月于北京
晓静12岁的时候爱上了她的老师,当时他已有一个5岁的女儿。
晓静是他的课代表,每天能看到他是叛逆的问题少女来上学的唯一动力,尽管叛逆,但少女时代一颗聪慧的脑袋让晓静成为班里的尖子生,他的科目晓静每年每个学期每场会考都是省内第一从未落过第二。负责收作业交到他办公室,会故意漏下几本然后在下一节课结束时深表歉意的去他办公室交给他,最喜欢体育课,因为操场活动区域能毫无遮拦的看到他的办公室和他的身影。
晓静很早熟,当时已然懂得如何用自影自怜又自尊的表演来获取男人的注目,你可以说表演的爱情并非真爱,但对道德观念浅薄的12岁少女来说,竭尽全力吸引自己爱慕之人的目光是理所当然。
晓静在广播操间隙的教室前勇敢无谓的向他表白,并说明爱他是晓静的一厢情愿,与他无关,晓静只是说出晓静心中所想,表达出对你的爱意,仅此而已。
晓静记得当时自己穿的是粉色镶亮片的毛衣,风很大,晓静说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脸,没有害怕也没有迟疑,因为从不觉得情不自禁爱上一个人是让人害怕和迟疑的事情。
他当时的表情很凝重,晓静说:晓静今天对你表白,却知道他们永无可能永无结局,所以麻烦老师请今天开始对晓静冷处理,晓静不想毁了晓静的一辈子。
广播操已经结束,操场上的学生都已陆续回到教室,晓静朝他莞尔一笑遂随身边鱼贯而入的人流走进教室。
晓静是故意的,很奇怪12岁少女的情商如此之高,晓静几乎毫不犹豫的断定他已经是心乱如麻。
晓静当然知道他是喜欢晓静的,学校里几乎每个老师都羡慕他班上有一个乖巧伶俐成绩优异管的好学生,他的好帮手,每次去找他,都有老师说呀王老师你的得意门生来了。
在表白之前他们无所不谈,纳博科夫是他们共同喜欢的作家,别的孩子还在翻阅连环画的时候他们正在办公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洛丽塔》的哪个译本更好看。
他是否爱晓静不敢说,或许有也或许没有,因为年龄,因为世俗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但彼时的晓静就是要让他心中对晓静的那些可能他自己都不明所已的喜欢变成对晓静的爱,不择手段也好,晓静只是想让他爱晓静,要他爱晓静,其他晓静什么都不顾。
他真的配合晓静对晓静冷处理,那几天很难熬,他们除了必要的接触之外不说一句话,晓静故意写错作业上交也再听不到他嗔笑着责怪晓静,只是淡淡的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晓静很痛苦,在那期间晓静也见过他的女儿和妻子来找他,他领着他们回教职工宿舍,晓静一边和同学谈笑风生一边绝望的用余光瞥见他们一家三口慢慢在夕阳中踱步远去。
晓静和他常常一起跑步,喜欢选择偏僻而草茎幽生的小径,还记得时常穿过一个火车隧道,一起听火车碾过头顶震耳欲聋的声音,很多情侣浪漫的相处瞬间他们似乎都拥有过。
如果不是性别,不是爱情,他们应该是非常和谐的忘年之交。
表白之后晓静没再去晨练过,也借故请了几天病假。早晨晓静在自家阳台上走神,突然看见他站在楼下抬头看向晓静家的方向,那一刻心里钝痛失常,他的角度看不到晓静,晓静一直躲在窗帘后看他抬着头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
最终晓静受不了跟他说:“对不起我收回几天前晓静说的话,这样的冷处理太难熬了。”
他抱住了晓静,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除了最后一道防线,他们什么都做过,接吻拥抱一起午睡,细节不再做多赘述。他诚惶诚恐,晓静亦然。
那之后的一两年他被评为省内的优秀教师,而在此之前他一直无所事事觉得做老师无非上课教课下课走人,但那两年晓静的确看到他尽心尽力做好一个班主任的本职工作,掏钱给班里的贫困生买书买生活用品,放学一家一家的连着家访,晓静所在的班成了模范班,他跟晓静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辜负晓静对他的爱和尊重,晓静也很努力,在初中那三年,晓静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从未落过全省前三。
毕业后晓静去了省内第一重点高中,离家很远,那时学校建在一个鸟不拉屎灰尘满天的郊区,他时常写信来,为晓静建了一个银行账户,每个礼拜给晓静打钱。晓静的宿舍靠近学校边界,后面是一片坟场,每个傍晚他坐车前来,他们在坟场上约会,他给晓静带来各种补品水果和衣服,夜里再帮晓静翻墙回校上晚自习。
他们从不谈论未来,也的确从未跨过最后的防线,尽管晓静的身体已成熟,新鲜多汁的躯体在靠近紧挨他之时也能感受到他奇妙的生理变化,他说他不敢也不能,的确,换到今天,如果他们发生关系,足够判他入狱。
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卑微的第三者,是一天他们拥抱在一起,彼此都在努力抵抗自己的生理反应之时,晓静突然异想天开,问他多久没有和自己的妻子有过男女之事,他很难堪,也很痛苦,说已经很久,无法专心致志的用丈夫的身份来面对自己的妻子,晓静怔了很久的神,跟他说,今天晚上拥抱她吧,忘掉晓静,努力做一次,能做到吗?
他迟疑了很久,同意了。
那晚晓静如何在寝室辗转反侧已几近忘却,只记得内心一直痛苦到无法自持的落泪,彼时晓静是有欲望的少女,晓静在室友熟睡的寝室里笨拙的自慰,一边掉泪一边痛恨这段暗无天日的爱情。
当你还在晓静身边的时候晓静就已经开始怀念你了,因为晓静知道有一天他们终将分离。
那之后他们莫名其妙就断了联系,他们再未相会,再未见面,晓静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他再未给晓静写过信,晓静也再未去打听他的消息。
晓静不想知道,不愿知道,也不敢知道。
后来晓静去了外地读大学,很少回家,断断续续有听说他升职了,又获奖了,被评为十佳教师了,同学聚会要去看老师,晓静用各种理由搪塞着没去。
这段感情对晓静影响之深之大,一直延续到了晓静成年。在大学期间,晓静经历了很多不靠谱也不成熟的恋爱,对象大多是比晓静年长许多的男人,但没有再做过所谓的小三。
晓静一直怀疑着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占有还是年少无知的挑战,让自己的老师爱上自己,听起来是一件好酷的事情,而每每想到这里晓静都不敢再深想下去。
晓静甚至觉得他是一个恋童癖,有时潜意识中会希望他对现在的学生不轨而见报批评,但这么多年从未听到他有越轨的消息,他一直被评为优秀老师,晓静能得到的信息仅此而已。
晓静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大三的暑假,晓静妈在客厅里突然说了一句:“你初中的那个王老师死了,喉癌。”
晓静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情?”
晓静妈说:“半年多了吧,好像。”
晓静没再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心里也没有痛,晓静只是钝坐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了。
晓静去了学校,也去了他家,除了象征性的安慰着师母,晓静什么都做不了,晓静做什么都很徒劳和苍白。
晓静去他的办公室,他的钥匙一直没有换过,晓静打开他的柜子,看见了被他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晓静的作业本,很多,包括试卷,当时每个月做的简报,晓静给他的树叶书签,很多东西。
晓静还是没有哭。
很偶尔的一天,已经过去很久了,晓静在家整理自己的日记,翻到了他给晓静建的那张银行卡。
晓静去银行查了下,在他死前的最后一个月,他依然再给晓静打钱。那几年,每个月,从来没有间断过。
晓静只为他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那晚他答应晓静与他妻子燕好之时,一次是这次。
六位数的钱,晓静全部捐了,一分钱都没有用过。
如今晓静已结婚,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晓静很少想起他。
做小三是很可耻的事情吗?
至少现在,晓静觉得是的。
人永远无法保证未来的数十年始终如一的爱着一个人,这句话晓静跟现在的爱人也说过,但——
人之所以为人,人之所以不是牲口,是因为他有能够控制自己欲望的能力。
晓静后来去学了心理学,考了心理咨询师,晓静潜意识里一直在躲闪和规避这段并不光彩的感情,慢慢的,晓静接受了自己和他的过去,至少现在,晓静能写下这些了。
慢慢的从这段少年的暗影中走出来并正确的面对爱情,是一件非常难且漫长的事情,非常难,非常漫长,晓静大概用了八九年。
但不论如何,晓静感谢他,感谢他的爱和晓静对他的爱。
他们处在道德批判无常的社会,的确能做很多粉碎世俗观念不顾道德评判的事情。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会为了自己所想所得而不惧身败名裂,而妥当的处置、克制自己的欲望,是人一生的命题。
不是为了不辜负爱你的别人,是为了不辜负自己的内心,不辜负自己之所谓是一个“人”的初衷。
最后一句忠告,不要做小三,不为别的,无关乎自尊,无关乎道德,无关乎一切,关乎自己的内心,关乎你如何妥善妥帖的处理好内心的那一杆天秤。
愿天国的你安乐美好,现世中的晓静,至少如今还算美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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