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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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路与戴文的“师生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公司。
对于他们年龄如此悬殊的恋情,大多数人并不看好,尤其是阿莲。那时他们俩的事方处于半公开状态,阿莲特意举了一大堆例子希望能说服依路:“我就算了,本来就是奔着钱去的,米婷就是活例子不是?我还是要劝你擦亮双眼,戴先生那个人原就是与朱俊一路的,专门欺骗你们这些小女孩......”
依路只笑,尔后将阿莲的话一五一十说与戴文,戴文就较上真了,将阿莲约出来,狠狠地与她理论了一番,直至最后,阿莲只得打着呵欠连连求饶,自此以后不敢再偷偷对着依路“唠叨”。
依路后来想了又一想,觉得阿莲的话有一部份其实很有道理。
“你能不能以后与朱俊保持距离?”依路窝在戴文怀里,认真的一根一根扯他下巴上的胡子,也不知怎么的,他的胡子每天都刮不干净。
戴文低头沉呤片刻,缓缓道:“傻丫头,又不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朱俊这个人,私生活是私生活,工作能力却不能否认,对我也算得上是忠诚。在这个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你要懂得与不同的人巧妙的相处。特别是在日资,团结永远好过分裂,明白不?”
依路撅了撅嘴:“酒,你其实也是不能多喝的......"
"嗯。"戴文皱了皱眉,“那我以后要出去喝酒先向你申请,保证不过量。行不行?”
依路点点头,过一会儿又有新的问题:“他如果又给你找相亲对象,你还要不要理?”
戴文不作答,而是直接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依路也觉着自己问得愚蠢,但也不知为何,她总是忍不住会时不时问出同样愚蠢的问题。
问得多了,戴文就有了些许挫败感,叹着气问:“我是不是让你很没有安全感?”依路一怔,又觉着并不是这个问题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患得患失原本并不是她的性格。
到了冬至那天,晚上各部门主管聚餐,戴文要依路陪他一起去,原本只是例行的部门聚餐,因了依路的参与,空气里便充斥着别样的况味,酒菜上齐时,戴文举起酒杯站起来:“今天,请大家一起见证一下,我与林依路这丫头正式交往。我是奔着结婚去的,希望在座的各位以后能参加我们的婚礼......”祝贺声、掌声立时四面传来,依路木木地坐着,一时惊也不是,喜也不是,莫不是这就是戴文认为她想要的“安全感?”
看着戴文乐呵呵地频频与别人碰着杯,依路竟无来由地心生出一味不真实感来,她这样一想,也吓了自己一跳。
青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奇怪,怎么没见向南向主管?”
依路抬眼绕着圆桌找了一遍,向南还真的没来,她骤然想起,自己好似许久没见到他了,广东人的习俗是冬至大过年,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去处吧?
“他那个人,最近好似有些不对劲。”青姐猛喝了一大口酒,对着她大大咧咧地道,“他整天心不在焉的,应该是失恋了!我总觉得他是喜欢你的!”
青姐的这句话,戴文也听到了,他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依路一眼,众人散去后,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他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你不高兴?”
依路叹了口气:“我们的事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需要与他们交待什么,你说是不是?”
戴文闷不吭声,好似在很认真地想她这句话,两人默默地往前走了半晌,他停下来,突然酸酸地问道:“你与那个向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嘛?也就是大家很合得来。”依路低声道。
“那你同我说说,你之前究竟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
依路抬头看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的黑色大衣领子竖着,只能看清他的半张脸,水汽氤氲似是绕在他的睫毛上,她认真想了想,淡淡回道:“有那么一点吧。毕竟他一直很照顾我......”
闻言,戴文立住了,他用力甩了甩头,一把抓住依路,双目瞪得浑圆:“你以后只能喜欢我,喜欢别人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依路吓了一跳,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她挣扎了半天,戴文仍旧不松手,两个人就以这样的姿势站在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不停地往他们这边张望。
“我都答应你了,我们回去吧?”依路只得向他撒娇。戴文不吭声,他将依路抱得更紧些,将依路的脸紧按在他胸膛上,将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喷着酒气说了一句话,依路的脸立时变得灼热,心里开始极其复杂地斗争起来。
良久,依路摇了摇头,戴文重重地长叹了一声,双手松开依路,转过身快步向对面街道走去,依路愣在当地,双目一眨未眨地望着他离去,等着他回头,然而他并没有回头,他抬头挺胸地快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依路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她怔怔地在街头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回了宿舍。
依路想哭,今晚本来好端端的,却喜庆得莫名奇妙,也忧伤得莫名奇妙,半夜里,依路仍毫无睡意,她将脸从被子里伸出来,一轮残月挂在窗台前,轻风拂来,竟也是寒意袭人,手机仍旧没有动静,戴文只是生气了还是打算就此将她放弃了?就算戴文就这样轻易地将她扔下了,她想她也不会再去乞求他什么,她不想骗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去迎合他,爱情天平上的两个人,如果从一开始就失去平衡,后面的路也就无法再继续走下去。她的心一阵阵撕扯般地疼痛。
她披了件外套走出门外,站到走廊里暗淡的路灯下,此时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静止的,月色清冷,远处星星点点的也不知是哪一家的灯火,远处亦是有山的,山极矮且轮廓并不分明。她记得春天时她曾与钻房里的那群男工一起去爬过,那时的向南总有意无意走在她的外侧,似乎时时准备着在她趔趄时扶她一把,但一天下来却并没有出现那样的机会,他或者并不知道依路自小在山区长大,这样的矮山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危险可言。如果米婷的事没有发生,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回应,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依路想。但是没有如果,早一步晚一步也就没有什么区别,缘份的事向来恰巧如此。
依路趴到栏杆前,俯身往下望了望,保安室里的灯亮着,窗前现出两个人影来,两个人一动不动地正对着中间那盘棋,对面那个人头发乱糟糟地蓬乱着,神情严肃而专注,那不是戴文是谁?
依路轻轻舒了口气,突然有倦意袭来,便轻手轻脚地步回宿舍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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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天色都是阴沉沉的,虽不觉太冷,但仍让人时不时后悔没有在换季时买下两件厚棉衣,特别是像依路这样,既怕冷又怕穿着过多显得过于慵肿的年轻女子,薄毛衣套了两件,仍觉有凉风从脖颈处往身体里灌,下楼梯时,依路往一楼保安室望了望,戴文果然一早就来了,他正假装无所事事地倚在门边与保安谈天论地,然后抬头一对上依路的视线,立时提着两个包装盒凑上前来。
已是第五日了,依路的气也早就消了,接过打包盒,她叹了口气:“这个周六吧,我搬出宿舍好了。”
其实让依路下定决心的,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消了气。
在这期间,米婷来找了她,一段时间不见,米婷脸上的所谓哀容似乎已消失不见,但同时不见了的也有她往日的“嚣张气焰”,其蜕变速度之快足够让依路侧目,当然了,无论她的妆容如何精致,依路仍能读出她举手投足间那抹刻意隐藏的失落,两人立在公交站牌前,起初是相对沉默,尔后小心翼翼地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大多是关于向南的后悔与她自己的醒悟,直到上了公交车,她才回过头来红着眼向依路喊道:“依路,你找向南谈谈吧,他真的怪可怜的!”
哦。依路张大嘴巴对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望了许久,一整天在面前晃来晃去的都是米婷那张略显浮肿的脸,她发现自己或者是变懒了,这两年来的辗转与挣扎令她懒得再去想事情发生的始末。
关于向南,她总觉着那也应该是过去的事了。
她很庆幸那么长时间,向南没有再来扰乱她。她也并不觉谁对或谁错,感情的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选择了就是选择了,谁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被动的或是主动的都同样毫无意义,所谓契机与缘份许多时候都毫无道理可言,不是吗?自己有必要特意与他谈吗?原本两人所有的相处与交谈都极其巧妙地避开了“感情”二字,如今事过境迁,她还有必要旧事重提吗?
依路思来想去,头疼得很,幸好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前,向南倒是自己出现了,他突然没事人一样出现在钻房那亮得刺眼的灯光下,依路如常每日巡检,见依路走近,向南便冲她笑,他除了脸型小了些、变黑了不少,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车间里的其他人围上来打趣他,说我们连份子钱都准备好了,你最后却请我们吃分手糖,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依路转身,办公台上果然有一包红红绿绿的水果糖,依路也顺手抓了几颗,糖是好糖,酸酸甜甜大多女孩子都喜欢,依路淡淡笑了笑,抡起桌上的尺子学着向南从前的样子往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加油啊!
转身出来,倒也并没有如释重负。依路明白,男女之间的情谊,从来都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一个人选择放手,往往是对另一个人的成全,只是有些话,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说,而“不说”许多时候才恰恰是最正确的方式。向南如是,米婷也一样。他们在决定一起回老家的最后一晚,选择了诚实面对,毕竟牺牲与同情都不是爱情,骗不了自己和彼此一生。
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方进钻房的那天,长长的蓝色工作服,灰色的大型钻机,还有那瓶让人喜出望外的“老干妈”,她亦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医院冷冷清清的角落里自己的失落与痛苦,但是,往前走吧,只有往前,也只能往前。
工厂门外,戴文在等她下班,他身着黑色西装,脖子上却意外地系了条粉色围巾,那条围巾是依路前几天逛地摊时顺手“挑”回来的,此时系在他的脖子上甚是滑稽,但他却毫不在乎,还一脸“炫耀”地冲路人傻笑,依路向他奔过去,立在他面前笑得前俯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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