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相守一生不过是一种奢望。
天空海阔都抵达不了我想与你一起的海角天涯。——题记
1、
尘世之中,冥冥中的注定让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了被拉拢的可能性。
那年夏天,南城的天气步入三十年来的最高温,持续了快一个月的黄色高温预警信号。电视上一直都在提示人们要预防中暑,做好防晒措施。
八月初的时候,我参加了一个业余的画画班。李婉婉是导师,同时也是这间画室的负责人。过去,她在许多国际大赛上都获得很多奖项,成绩优异,据说她没有结婚,只和一个领养的女儿同住。
正因绘画,让我遇见康雪薇。
那天,康雪薇第一次来画室。她身穿长裙,裙上别着小碎花的领子。李婉婉和平日上课时一样,讲解着这次素描所应当注意的地方,然后,我便拿起画板画笔在白纸上画。李婉婉偶尔会巡查我们绘画的情况,以便能指导我们。
后来我才知道,康雪薇是个有名的摄影师。我想,她也不过是喜欢,才来画画而已。但我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了她!
在我眼里,康雪薇算是个孤傲的女子。在她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孤傲,独立、与别不同,一直抗拒一些不必要承担的事。她曾跟我说,曦,爱是一种幻觉,你以为能够相爱,岂料一个转身就成为了过眼云烟。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手背上尽是苍白而弯曲的静脉,指甲涂上了深蓝色,大海般的深邃。左耳戴着一只碧绿色的耳环,从侧面打量,她的脸部轮廓已显得非常精致,让我目不转睛,看她看得入迷,早已顾不上手里的画笔,把它扔到画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并鼓起勇气,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许颖曦。”
她正画得入神,像没听见,当我打算再开口的时候,她却抬起头:“我叫康雪薇。”她的声音很是低沉,却透着一丝丝女性的温柔。每双眼睛都倾诉着属于它和主人那一段故事,包括过往,以及未来,那么康雪薇,她那眼里所洞悉的事情又是不是如我想象的那般暗哑?这都不过是想像,我只能慢慢地去猜测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
我没再跟她寒暄下去,而是继续集中精神地画画。
李婉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我不得不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她微微地笑。
“阿曦。这里的线条得粗一些,你看你画的,轮廓怎么那么模糊,肖像的面容必须饱满,瞳孔要清澈,你看看她。”我随着李婉婉示意的方向偷瞄了一下康雪薇的画,坦白说,她画得的确比我好。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造诣的高低所限,可康雪薇她笔下的人物像,确实画得比我饱满,棱角分明,一下子把人给吸引住。
“阿曦,你看看。人家画的跟你画的!你说你都学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掌握到画肖像的窍门呢?”
李婉婉一边语重心长地说着,一边把目光落在康雪薇的画纸上,盯着画上的落款:雪薇,便又称赞她说:“的确不错!你有的是天赋,就好好学吧!”康雪薇笑了笑,便继续低头画她的素描像。
康雪薇算得上是一个妩媚的女子。她的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睛,鼻梁直挺,樱桃小嘴,还有眉毛之间的气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高贵,精致,一股都市女子的气息。这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我和她无法相比,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性格往往造就人生,我生性低调,沉默寡言,却少了女孩子与生俱来的娇媚,倒有点书生气质,理所当然地,我就人生也就随着一种较为中性风的气质所笼罩。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我的个性早已定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为难自己去作任何的改变?
下课了。我背上包,夹着画板准备离开,这时康雪薇突然喊住了我:“许颖曦!请等等……”我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她微微一笑,说:“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拿起她的画板,和她一同走出画室。两块画板,这负担真有点重。
2、
三个月前,我到一家杂志社当编辑。月薪还算不错,反正一个人的生活永远都是那么零碎与无聊,眨眼之间,我在南城生活了快一年了,许多生活上的点滴点滴,早已开始东拼西凑,融合成一种仅属于我的零碎时光。到李婉婉的画室去画画是一种爱好,在偌大且陌生的城市里,生活的必须正是工作的必须,然而,闲来稍微地培养一下自己的一点点兴趣和爱好,我想这始终是好的。
一个月后的第二个星期日,我才有空再去李婉婉的画室。这天,李婉婉穿着一件素色连身裙,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女人的身材也算挺好的,双乳丰满,每走一步,似乎都能感觉到它的弹性,臀部结实,小腹上丝毫不见赘肉,若不是她的朋友或学生,你还以为她是个健身教练呢!一个女人,不惑之年,身材还能保养得这样,怎么说也算过得去了。人,始终都是有欲望、有野心的,所谓的区别,也是只是这些欲望和野心在内心里所占据的成分的多寡而已。这天来人不多,康雪薇也没有来。面对着画室里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李婉婉却更加耐心地教。她站到我的左边,面带笑容地看着我所临摹的画像,摇了摇头说:“曦。为什么你画的人永远都不呈饱满的状态,你是不是有心事啊?你看看,这里,这些线条画得歪歪斜斜的,根本不像样,曦,你真要画的话就得画好一点,实话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块璞玉,我可不想浪费你的天赋!”
我放下手里的画笔,拳头紧握,像把心也紧紧地揪住似的,和她四目对视,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婉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真的很差,婉婉,他走了!你知道吗?他竟然走了!一声不吭的,走掉了。他!之前我还以为,他会填补这么多年来我所缺失亲情,我所渴望的爱,可惜到了最后他也没有,没有信守他的承诺。”
我估计,当时自己的眼睛肯定泛着血丝,李婉婉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抱抱我,轻轻地拍拍我的后背,这一刻我真想哭,但众目睽睽之下,我的理智并不允许我这样做。
我立刻把哭的欲望吞回,为了转移情绪,我便提议道:“一会儿下课,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吗?”
“好。那你要等我。”李婉婉没有拒绝。
等到她下课,也差不多十一点半了,我把她带到了一家我经常去的咖啡馆里。我们各点了一杯咖啡。我用勺子边缓缓地搅拌咖啡,边扫视着李婉婉的脸。李婉婉神情里所流露出来的妩媚,这一次我算是看得清楚,我笑问:“婉婉,你觉得画是有生命,是活着的吗?”
她低下头沉思,过了一阵子才回答我说:“或者,这需要靠自己去分辨清楚,得从哪个角度去看。依我看,任何物品,若没有爱,它就都是死的!”当这句话从她口中讲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有雾气。
“你会想起他?”我噘了一小口的咖啡问。
“会。可是这都过去了,其实这想不想的,又有什么用?不如一心一意把孩子带大,好有个精神寄托。”
我没继续跟她聊下去,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我静静地喝着咖啡,明明闻见阵阵浓香,我却更觉得自己是在吃药。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咖啡,讨厌味道苦涩的东西,但无奈的是,也只有咖啡和它的苦涩,不管何时何地,都能满足我的需要,让我保持清醒,避免自己稍一不慎,行差踏错。
“曦。上次那女孩画的画真的不错,她也很有天赋,曦,一个人他心里有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曦,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最近的状态为什么不好,因为你所经历的,我都经历过的。曦,你就放下吧,别再多想了,想多了你的头脑又乱的!”
我点点头,望着咖啡的热气发呆。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我们结帐,离开,各自回家。
原来人的一生之中,放不下的,始终是莫大的牵挂。
3、
等我再见到康雪薇,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她的样子依然那么精致。她比我早到很多,我主动跟她打招呼,“雪薇,很久不见了。最近好吗?”
“一般吧,还过得去。”然后她笑,笑起来的样子很甜美。
李婉婉这次教我们画山水画,有些许浓重的色彩,只是山峰与河流之间的融合点依然有些许和谐。山峰之间的线条能凸显整幅画的美感、还有浓厚的质感。康雪薇拿起画笔,在空白的画板上画着。她着力的地方永远都是线条。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画,然而我却连自己所需要的,我想画什么都还不知道。直到李婉婉走来我身边,低头问我:“阿曦,你为什么还不画啊?”我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该画什么。山水是流动的,可我不明白,在不断融合与和谐之间,就还需要浓重的线条吗?”
“阿曦,我所教的也不过就是个方法而已,你的天赋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好好运用呢?曦,千万不要被我的方法阻碍了你的思维,你想画什么,怎么画,都由你画了算!”然后她把目光转到康雪薇的画纸上,指着画纸上浓重的线条,说:“雪薇,不错,你这里可以稍微有些勾勒,这样就能够更好地凸显山峰之间的美感了。”
康雪薇低着头不停地画,我拿起画笔,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一幅又一幅熟悉不过的江南景色,顿时感觉到有股气流在我的身体蔓延。
突然,景色中好像闪过苏颖的影子。很多年前,我曾和她一起游过江南。到她离开我的时候,她誓言旦旦地告诉我:曦,无论何时,我的心都会和你一起。我还记得,当时看着她凝重的神情,我不得不拥抱她,贪婪地闻着她发梢之间的香气。她离开我已经三年之久了,我不肯定我和她之间的感情究竟该归属到哪一种去,但我清楚知道,我喜欢和她呆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我不需要再约束自己,我可以做回真实的自己。人的这一生不断前进,和遇见不同的人,其实这都是一种安宁而淡然的回归过程。不同的只是,你不知道到底是谁,谁会带你走进归途?
我不禁要去回忆苏颖的影像。等我回过神,睁开眼来,康雪薇的画早已经画好,她的山水画是多么地细腻,仿佛让人远离尘嚣,能从中感到安宁。
“雪薇,你这么快就画好了?”我边低声问,边转身抬头,去看她那张精致的脸蛋。
“曦,你的还没画好么?”我连忙低头,眼眶里似乎有雾气凝聚到一起,我只能点点头承认,说:“是的,江南是很美的,但我现在不在状态,很难画出自己心中的山,还有所有灵动的环境,把瞬间画成永久。我没办法把握住这种感觉,所以也无法去描绘这么的一种景色。雪薇,你明白吗?”我真的很怕她误会我的意思,只好问清楚她到底明白了没。康雪薇只是微笑:“曦,放下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呢,这样是很容易有抑郁症的。曦,我有一个愿望,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开一个画展。如果能有这样的一天,我到时候会邀请你来的。”
我笑了笑,看着她脸上自信的神情,我觉得她很像以前的自己,敢于为了某种梦想而不断前进。但是现在的我不会了,早就不是这样子,原来有的东西到了某些阶段,就会成为了过去式。我和康雪薇一直聊着,不知不觉地,已经接近下课时间,学员们都差不多离开了,偌大的画室里只剩下我,康雪薇和李婉婉三个。李婉婉坐到我们中间,也和我们聊了起来。
“雪薇,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很好的天赋,这和我第一次见到阿曦时的感觉是一样的。我教过很多学生,可最有天赋的就数你们两个了。”说着,李婉婉的嘴角不禁上扬起来。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快到中午,我们才慢悠悠地走至附近的一家面馆吃面条。那家餐馆是一家香港人来开的,生意还算可以,中午时分,人也不算特别多,但我反而喜欢这种环境。
“雪薇,你刚说想要开个画展是吧?刚好我有个朋友是专门搞展览的,到时候要不我替你联系一下?”
“是么?那就麻烦婉婉了,谢谢你了!”康雪薇不断地向她致谢。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们才离开了那家面馆。
4、
我依然每日和文字打交道。看很多作者投来的稿子,我知道每一个作者的心里,都有着一个美好的梦想。我记得主编曾经说过:在文字的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有属于它的凝聚力,它不是松散的,即便是松散的,它也具有能够把一切凝聚的力量,这才是好的稿子。
我点击打开工作邮箱,里面的10封未读邮件,都是形形色色的作者给我们杂志社投的稿子。有位作者叫作洛鸣,她在自己的小说《失忆蝴蝶》中,写下了一大篇幅的后记。小说的细节我都记不太清了,但其中的一句话我郝却依然深深地记得:原来此生所有的缘分,都不过是宛如阳光般的温暖,却蒸发出我对你彼此最深的眷恋。原来在众人眼中,我们依然不能在一起。原来爱也是有错的,错的不过是这个社会强加在我们身上的种种罪恶感。我看着这段后记,她的字字句句,眼前突然蔓延起雾气,似乎有些什么感伤触到了我的内心深处。
对于这种敏感的题材,自然是不能录用的,但我私下加了她的MSN,想与她解释了一番。我能够想像,当她得知退稿时,她在电脑前的那种苦恼模样,她得不到理解与支持,这是最大的痛苦。
“鸣,是否真的承认,已经变得不重要,但是我希望你能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我透过键盘把这句话发到她的对话框里去,只见她发来一个笑脸,说道:“呵呵,从来没有哪个编辑会因为这么一个问题跟我讨论这些残忍的话题。我当然知道我需要诚实地对待自己的内心,我活了这么大了,什么都经历过了,尤其是歧视!我们无法挣脱,归根到底是这社会的错。我们这群人始终是属于小众的,不需要跟随什么大潮流,却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接纳我们这类小众,而性格上又稍微带点叛逆的人。安,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因为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安宁。倘若彼此之间,能够拥有,享受着温暖,我想,这就已经足够了。晚安。” 随即她下了线,甚至很长时间,我都再没有见到她的头像变成彩色。她说的这些话虽然很残忍,但也是很现实的,谁叫我们生活在一个拥有成千上万年的文化和国家里,所以,当歧视成为了根深蒂固的同胞的劣根性时,基本上就没有任何的方法去劝服同胞们能够相当乐意地去接受,接受长久以来一直被侧目,残忍对待,备受歧的一群又一群小众。小众都是怪胎,因为他们无法故意去欺瞒自己的内心,甘心情愿,随波逐流,卑躬屈膝,有生之年去当一辈子的类同,表面嬉笑,内心始终苦痛?
九月初的一个深夜,我接到了李婉婉的电话。我打开床边的床头灯,按下接听键,说:“婉婉,你怎么了?”
她喊了声“曦” ,声音显得非常沮丧,接着,她便抽噎着,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我实在忍不住,问:“婉婉,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她才蓦然回过神来,说:“曦,刚才我接到医院的电话,护士通知我说,康雪薇被车给撞了。我现在就在医院,南城第一医院!曦,你能不能快点来啊!医生现在正在替她处理伤口了,我怕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一个人会承受不了!曦,你就快点来吧!”
挂了电话,我忙从衣柜里随便扯出一件外套往身上套,我的眼泪又再次不由自主地流下,虽然我和康雪薇不算认识了很久,但我知道,我是喜欢上她了。从我第一次在画室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她,我一直都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就连当初我和苏颖一起也是这样,对於感情,我一直都处于被动的状态,我害怕被拒绝,我害怕表白以后,我们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拿好钥匙,关上了门,打车去医院。等我去到医院,已经快深夜三点了。
医院的长廊非常晦暗,似乎永远都找不到尽头似的,我唯一能看得见的,是手术室门口的灯在亮着,李婉婉瘫在绿色的椅子上,她泪眼朦胧,白皙的脸上清晰地挂着两行泪痕。我慢慢地走过去,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才抬起头,慢慢地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
“阿曦,你终于来了,她出车祸了,我怕……我怕她会离开我,阿曦,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你明白吗?”我点点头,示意我明白。我轻轻地抱住她,让她的情绪平伏下来。她所说的我自然明白,对于过往来说,活着是一种奢侈的愿望。
接近天亮,我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原来已经快六点了。医生这才从手术室里出来,他摘下浅蓝色的口罩,说:“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平稳,但因为脾脏受伤破裂,失血过多,全身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挫裂伤,她现在还得到急症监护室继续监察病情。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有些情况是我们所不能预料的。”这时,我才终于看见了康雪薇,她躺在雪白色的病床上,脸色多么地苍白,手背的静脉上满是针孔,我慢慢地抬起手去抚摸她的脸。“雪薇,你一定能够大步跨过的。”护士的手里拿着许许多多的点滴瓶,站在她的左手边,准备把她护送到急症监护室。
急症监护室的大门打开了,他们把她推了进去,透过窗户,我看见她在微弱地呼吸着,还有心电监护仪上面显示的一系列的数据。
“婉婉,我怕,其实我比你还怕,我真的很怕!”我死死地抓住李婉婉的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再也忍不住,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流。
“别怕!阿曦,就像你所说的,雪薇她会大步跨过的!”我点点头,此时医生从急症监护室走了出来,对我们说了声:“谁是病人的家属?麻烦去入院登记处办一下入院手续。”我挣脱开李婉婉的手,疾步快走地走到了入院登记处,办好了入院手续。
“婉婉,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毕竟,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个小时了。”我边安慰她,边从背包里拿出电话,给杂志社的主编打了个电话,我低声地说:“叶主编,不好意思,我想请一个礼拜的假,我朋友进医院了,她很需要我的照顾。谢谢,谢谢你啊!”主编答应了我的请求,语气淡淡的。我挂上电话,便和李婉婉一起走出医院,在附近的一家馄饨店里,各点了一碗馄饨。等待馄饨时,我向李婉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婉婉,我希望雪薇出院以后,她能搬来和我一起住,这样,我就可以照顾她了。婉婉,其实在她还没出事之前,每天我都会隐隐约约地想起她。”
“阿曦,我认识你也有一段颇长的时间了,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是爱上她了。当然,你可以暂时否认,但以我的立场来说,我是从来都不会抗拒任何一段感情的发生,我也从来不会去争议所谓的性别之分,合理搭配。就好像我曾跟你说的,不要被方法阻碍了你的思维,爱画什么,爱怎么画就怎么画!爱情不也是一样的嘛!我这么说你就应该能明白了吧,阿曦,别忘了,你和雪薇都还有我,你要记着,万事有我!”
我的眼泪倏忽地掉落下来,突然之间,这些年来所有的苦痛似乎都有了属于它的落脚点。记得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也曾经暗恋过一个女子,印象中的她很斯文,身上总有着一种出水芙蓉的奢华感,但她的为人却很真诚。虽然当时年幼,我不懂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可随着年龄一年一年增大,我就开始明白自己的取向了。作为这个随波逐浪的大染缸里的最最小众的人,也许我必须承受很多来自外界的歧视和争议,但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忠于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这也算是人生中最难的事情了,但对于我来说,却必须做到这点。
半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了医院,护士一看见我们就连忙说:“你俩谁是康雪薇的家属?她刚醒过来。你们可以从观察通道里去看看她。”随后,她便打开观察通道,让我们换好鞋子进去。
透过通道的玻璃窗,我可以看见康雪薇孱弱的身体,苍白的脸庞。我低声地问着李婉婉:“婉婉,你说一会儿她醒过来,会不会不记得我们了?”
李婉婉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傻,她又不是脑部受到创伤,又怎么会不记得我们呢!你不看见她醒过来了吗?放心!她一定能跨过去的。”当护士拿起一面镜子递给她,她才睁开迷糊的双眼,透过镜子她能看见站在玻璃窗前的我们。
“雪薇,我是许颖曦。”我朝着玻璃窗用唇语和她说话,只见她笑了笑,嘴角的酒窝不经意地显露出来。此时此刻,我知道我所爱的人,她一定能够跨过这道坎的。
“雪薇,我是李婉婉,你还记得吗?”李婉婉也透过玻璃窗和她打招呼。可她似乎很累了,让护士把镜子拿走,然后闭上眼睛休息。
从观察通道出来以后,我就带着李婉婉回到我的公寓。公寓和医院相距大约五公里,可我感觉自己和李婉婉走了很远很远才回到家,我俩的脚步像被绑上什么,犹如千斤之重。
我倒了杯茶给李婉婉,她接过茶,闻了闻说:“阿曦,你知道吗?其实雪薇她是个孤儿,如今,她能有这样的成绩,真是不错的了,阿曦,无论你们两个的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幸福,我会为你们祈福的。”
5、
我的眼眶开始湿润,随即脑海闪过和康雪薇在一起的情景。有些感情在时光辗转之中,拥有着无数发光,发亮的可能性,后来,这些可能性就开始被蔓延成一种种色彩斑斓的记忆,种植在人的内心里。年岁开始进入安宁而祥和的时候,往往都是抱着这些回忆,而好让内心流露出昔日的情长。
“嗯,婉婉,我决定了,等她出院,我就把她接过来和我一起住!以后,我就是她的家人!”尔后,我轻轻噘了口清香的铁观音。从那时开始,我知道了康雪薇这个名字对於我的重要性。甚至她就是我整个人生的亮光。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医院的医生打来的,说康雪薇的情况已经稳定,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然后我和李婉婉便再打车到医院去,医生从重症监护室走出来,对我说:“她的情况已允许转到普通病房。你们也来帮帮忙吧。”说完,我们便陪在她的身边,运送她到普通病房。她静静地躺在病床,眼睛是闭着的,偶尔会睁开看看我们。看到她憔那悴的脸庞,我更坚信,自己应当守护她。
康雪薇自从转出了普通病房,她的病情逐渐好转。过了一个礼拜之后,我和李婉婉帮她办理了出院。她的样子依然憔悴,我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对着她的耳畔说:“雪薇,我们一起住好不好?”她只是微笑,点了点头,于是我们三人便一同坐大巴回到我的公寓。
回到家,我连忙倒了杯温白开给她。她的嘴唇干裂得快脱皮,她以微弱的声音对我说:“阿曦,谢谢你。”然后我忍不住拥抱她,她趴在我的肩膀上哭了,一时之间我手足无措,只能拍着她的后背,叫她别哭。李婉婉看着我们,似乎顿时明白了更多。
李婉婉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我提前两天便把空置的房间收拾好,好让康雪薇住下来。康雪薇窝在褐色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我替她把行李拿到房间里去。“雪薇,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住吧。”我走到客厅里,对她说。她只是点头,说:“阿曦,我们一起好不好?”
我突然懵了:“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阿曦,我没有家人,不如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终于没法忍住,眼泪拼命地往下掉,对於她来说,这个决定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但终归我们是小众,奈何虽能相遇,难却生错了时代。
我们开始了属于我们的同居生活。随后,我替她找到了一份摄影师的工作。她工作的地方和杂志社不算太远,每天中午,我们会在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在我们的眼中,我们和普通的情侣没有一点区别,只不过是这个社会它并不容许罢了。其实歧视自古以来都存在着,充其量只是个程度的差别而已,我们又何必介怀呢?
十月的一个周末,我们一起抽空去参加李婉婉的画画课。等到下课的时候,我们一如以往,围在一起谈天说地。李婉婉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活泼多了,女儿坐到了她的大腿上,孩子一脸纯真,头发乌黑,瞳孔深邃。我笑着说:“她真的很像你,婉婉,有你和雪薇,我就很满足了,真的!”随即,我们都笑了,孩子也和我们一起笑着。
康雪薇的摄影风格很是独特,同时具有堪的派摄影和抽象风格融合在一起,她的主编很欣赏她。她曾经对我说:“阿曦,摄影和绘画在我心中占据了很大很大的一部分,假如某天把它们从我的身体里抽离出来,我会觉得我是假的,自己是不存在的。有些东西,当注入血液里头以后,就会渐渐地延伸起来,成了那人与生俱来,像是觉醒似的,不管怎么样,都再也无法割舍的。”我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其实人生之路漫漫,有的东西,是会跟随人一辈子的。
她在某天晚饭后,跟我提起她的过去,我这才知道,其实她的心比我想象中的坚强,即便这是伪装,那么她也实在伪装得太好了,至少,比我好。
“都过去了,还讲它干什么?雪薇,别怕,我们都在一起了,你还害怕什么呢?”
“我怕的事情很多,但生活依然是要继续的,我又能怎么样?不如往前看,你说对不对?何况,我还有你。”然后她笑了笑,用手指拨了拨头发。
我很满足这种生活。有我所爱的人,也有爱我的人。在尘世里我们的欲求都会随着年纪而发生膨胀,但我一直都奢望康雪薇能和我一起去看遍繁花盛开的种种。
李婉婉的画室开始着手租个场地,替每个学员办一个小画展。我和康雪薇属于她的第一批学员。画展的场地定在附近的一家画廊里。画廊的占地面积很大,我和康雪薇各选取了五十幅作品一同展览。康雪薇看着那一幅幅画在宣纸上跃然的感觉,内心自然很是满足,脸上洋溢着喜悦。
“雪薇,你的愿望算是达成了吗?”我低声问她。
“嗯,一点点,我的愿望很多很多,我是个很贪心的人,但慢慢来吧,反正人生还有很长的光景。”她笑起来的样子凸显了她的精致和妩媚。我知道她是个很有野心的女孩,我和恰好她相反,我的野心并没有那么重,偏偏她的好奇心和野心令她的内心里产生愈来愈多的欲求。
那天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每一个人都认真地凝视着每一幅画,透过画上的色彩、线条、勾勒,是否可以让他们去知道,去理解我们对於这个世界的绝望和期待?世界很大,在人生的前路都有着被无限延伸的可能。
等到展览结束,我们三个进了一家咖啡室,点了咖啡,大家便随意地闲聊起一些生活上的琐碎,然后才离开。
我和康雪薇走路回去。夜幕低垂的城市,琉璃似的色彩,人潮攒动,在不动声色之间,似乎尘埃落定之后,一切都会被替换。我牵着康雪薇的手,十指紧扣,漫步街头。有她在我的身边,我的世界仿佛一瞬间就被点亮。
“雪薇,下个月就是复活节了,我有三天假期,你想到哪里去?”我用柔和的声音问她。她的眉毛真的很浓郁,我突然很想低下头去吻她,但最后也没有这么做。
“阿曦,不如我们去桃源,好不好?我知道那里最近开了个摄影展览,全都是名家的摄影作品,我想去揣摩揣摩。”
“嗯,好,不如叫上李婉婉吧。我们三个,永远都在一起。”
如果要我去形容她们两个,我觉得李婉婉是树,有着无穷的生命力和奋斗力;至于康雪薇,便是风,它柔软,却具有无可触及的暖和。
回到公寓,已经是下午了。我去浴室里洗漱了一下。看着眼角的皱纹,我突然觉得岁月是这么轻易地流逝,印证着人生路途的种种遭遇。从浴室出来,我看见康雪薇把冰箱门打开,把那一袋白花花的面粉揉成团,玉指纤纤的她似乎用尽了力气。我走到她的身旁:说“这种粗鲁的活儿,还是让我来吧。你还是保护好你的手,嘿。”说完我用手指沾了些许面粉,画到她的脸上,等她稍不留意,便对着她的嘴巴亲了上去。
“喏,把鸡蛋打碎加上牛奶弄到搅拌机里去吧,等会我们一起做蛋糕。”康雪薇按照我的吩咐,把鸡蛋和调料弄到搅拌机里,按下按钮,任由它自动运行。等搅拌完成了,我便把面粉糅合进去,再放进烘焙机里。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是最没味的事情,也会觉得是一种宁静的幸福。庆幸康雪薇在这儿,她弥补了我这些年来一切的缺失。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蛋糕终于弄好了。我戴上手套,把它从烘焙机里捧了出来,闻着香喷喷的蛋糕,康雪薇似乎顿时垂涎三尺。
“来,你尝尝!”我用叉子弄了一块送到她的嘴边,只见她脸上流露出吃得很满足的样子。
“阿曦,我觉得有你在我身边,这好像回到了以前似的。现在,我的心不再感到害怕,也不会再感到迷惘。”
“雪薇,你想说什么?”
“没,自从父母不在,我对于未来就充满了茫然,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但我感激时光能让我遇见了你和李婉婉。因为温暖一直都是靠彼此的关系才能产生,你也知道,我是一个贪欲很深很深的人,虽然我不奢望自己的每一个欲望都能实现,但是我能有梦,能有你们的爱,暂时来说,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如果可以,我们就一直一起,永不分离,好吗?”
她没说话,只是点头。对于爱,我们都是缺失的,只是这种缺失能让我们去温暖彼此。
这就已经足够了。
那天夜里,我在笔记本写上了这么一句话:你的一个转身,是我整个世界里最耀眼的光。
这是我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有感而发。
6、
复活节越来越近了,我提早一个礼拜在机场订购了去桃源的机票。临近下班的时候,机场打来电话,让我六点钟去取机票。正当准备出发的时候,康雪薇打了个电话给我。
“阿曦,我现在在南城北区,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有个朋友想请我去吃韩国料理!”
“哦。那好,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早点回来啊。”我边叮嘱着,边走往公交车站。等我去到机场时,已经快到六点钟了。
“呐。桃源的机票。”售票员递给我两张机票。我拿着两张机票,把它放好,便离开了。
走出机场的时候,我留意到道路两旁的万年青,它们以昂然的姿势伫立在两旁,似乎在审视着这个世界的所有黑暗。
回到公寓时,已经八点多钟,墙壁上的古老机械钟正在当当当地响着。我没心思去弄什么吃的,很随便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饮料,然后在厨房切了些水果,挤上些许的沙律酱。
我一瞬间陷入了对康雪薇的思念,虽然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深爱的缘故。即使哪天她要离开我,我也觉得,在这段感情里,我无憾了。爱过,就已是无憾的一种表达方式,更何况我们是站在舆论的前端。爱了,就不能管那太多的以后,试问人生哪有那么多奢侈的以后?明天的明天,未来的未来,是不是在脚下都尚且不能想像的,又更何况是我们的爱?
康雪薇是在深夜三点才回来的。当她把门推开的时候,我已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醒过来,她已经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
我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对她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雪薇,我很担心你。”。我一翻身,站起来,帮她擦干一头湿漉漉的头发。
“嗯,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曦,那人对我说,他想帮我办个摄影展览,但场地费要我自己出一半。哦,他是我以前的朋友。”
“这样么。我知道摄影是你的最爱,但是以我们现在的经济基础,这可能会比较困难。但我会为你想办法的。”我安慰着她,我很担心她会误会了我的意思,虽然她的愿望同样是我的愿望,我多么地渴望自己能达成她的愿望,让她能获得更多的快乐。
“哦。如果你真的帮不了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她的样子看上去非常丧气,我只能拥抱她。
夜里,我拥着她莹洁光滑肌肤入睡,在我的怀里,她睡得很酣,像个孩子似的。
雪薇,爱让我们相遇,但我不敢肯定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我不是没有信心,只是觉得在这种处境下,所衍生出来的情感都带有很多奢侈的成分。如果某天我失去了你,那么在漫长的寻爱路途里,我感谢曾有你的出现。
翌日醒来,我便早早地替她弄好三文治和牛奶。等我弄好了,她才睡醒,说:“早,曦。昨晚的事情你想过没有?”
“想过,但是没有比较完美的办法。我怕你失望。”我边舀着粥边对她说。
“唔,这样,不如看看我们有多少存款,如果够的自然好,假如不够我们可以向李婉婉借呀。”
“这不好意思吧?雪薇,如果这画展开不成,你会不会恨我呀?”我提高声量问她。
“也许会有那么一点点吧,但这也没办法呀,恨是不能大于爱的。”她低下头,喝着她面前的牛奶。
我没再说话,安静地喝着粥。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我连忙走过去接听。
“曦,我是婉婉!我有个朋友最近想开个摄影展,你和雪薇说一下,看看她肯不肯取出一部分摄影作品作为展览?”
“不如由你自己和她说吧。”我二话不说,马上把电话递给了康雪薇。
“喂。婉婉吗?我是雪薇,摄影展!我有兴趣!但这场地费我怕我出不起啊,你能先借给我们吗?”
她竟然就这么直白地开口了。为什么她的欲求就这么强烈,她到底是不是非要通过不同的方式去让别人了解她内心的渴求都是很重要的?还是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的追求无休无休,她的人生也必然地被困在贪婪的欲望之中。我得承认,我顿时觉得,自己已经不懂她了。
等她放下电话,我便问她:“婉婉她怎么说?肯借你钱?”
“肯啊,不过只有一万左右,到时候我才慢慢还给她吧。”
我沉默了,匆匆忙忙吃饱便去上班。途中,我致电给李婉婉,问她:“雪薇问你借多少钱?”
“曦,你怎么了?这个机会难得,而且她又这么有天分!曦,一个人她的愿望很重要,她的梦想也很重要!这钱我就借给你们吧,关键是雪薇的作品能够有办法展示出来,你明白吗?”
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明白,但是我不想欠你这么多的人情债。”话一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那天,我的心神恍惚,有点失落,有点迷惘,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去工作。邮箱里积压了不少稿子,全都是关于言情的故事。结果,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选用一篇小说。它的结局写着:渴望是会有的,但是持续时间不能太漫长,甚至于渴求会毒害你的心灵。空白的心灵需要填充一些彩色的拼图,但无尽的渴求和贪婪,会令人得不偿失。
终于等到了下班的时间。我坐公车回到公寓。康雪薇没在家!桌子上的花瓶压着一张纸,写着:我和婉婉,还有她的朋友去看一看场地的布置,曦,这个愿望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的!
我顿时瘫在沙发上,连忙给李婉婉拨了通电话,但始终没有人听,电话那头只传来令人讨厌,一阵嘟嘟嘟的忙音声。
约莫过了十分钟,李婉婉才给我回了个电话说:“雪薇和我一起,你不用担心她了,摄影展已经定在后天举行,你放心,我的朋友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挂了电话。
康雪薇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每当我打给她,都只会传来冷冰冰的,手机系统早就设置好的女人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过了足足三天,我才终于看见了她。
她是在三天后的凌晨回来的,那时候我早已入睡了。我被她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赶忙跑出客厅,只见眼前的她显露出一脸疲惫,脸上画着浓浓的眼妆,带上深蓝色的耳环,穿着V领的深紫色长裙,才一进门,她就瘫倒在沙发上了。
我看见她这个样子,连忙去倒了杯暖茶。
很明显的,她是喝多了,她的精神稍微有点错乱,嘴里一直在说:“阿曦啊!其实他真的很不错的,哎呀,我又何必跟你一起呢!真是自讨苦吃!何况我们根本不被社会接受!黄迦绝对比你好!许颖曦,到头来你又不能娶我,我们在一起这又是为什么呢!”虽是满嘴醉话,但我听着依然觉得不是滋味。
我把暖茶一小口一小口地送到她的嘴里,她若有若无地张开嘴巴,闻见她满口的酒气,直让我想吐。随后,我替她盖上被子,她醉了,睡着了,眼睛紧闭着,一点反应也没有。此时,她脸上残褪的浓妆,一身的庸俗,似乎都在透露,反映着什么,让我能更加清晰,更加了解什么。
我放在梳妆台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李婉婉发来的信息,上面写着:阿曦,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雪薇。黄迦是我朋友,摄影展他也有份参加。他很欣赏雪薇的作品,而且,他对雪薇一见钟情。我知道你很爱雪薇,但是你们的关系始终都是不能让大众接受的!你明白吗?让爱,这不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也许很有可能,这会是一个幸福的开始。阿曦,虽然我不知道雪薇对他有着什么样感觉,但如果有天她离开了你,我希望你不要悲伤。曦,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的眼泪倏忽地流了下来,就像很多年前苏颖离开我的时候那般的疼。就像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往我心里不断划过,不断地去修复的一个过程。
我忘记我后来到底是怎么睡着的了。我只记得,当我勉强地睁开眼的时候,康雪薇早就在厨房里忙着弄她早餐。我不曾想过,今天会是我和康雪薇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她递给我一碗白粥,推了推桌子上的那碟炒米粉。炒米粉没放什么酱油,看来很是苍白,想必它的味道也会很淡。
她坐在我对面说:“曦,我喜欢了别人了,我想嫁给他,不如我们分开吧。”
我没有问原因,我想,肯定是她觉得我不能够给予她漫长而美好的未来,所以注定了她要离开。
任何的伤痛都会好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我所奢望的相守,也只是你眼中咫尺之间不能湮没的伤疤。
7、
收拾很快结束,不管它曾经孕育,积累了多少的情感。我这才惊觉,原来她的随身物品并不很多。除了摄影用品、书籍,那些衣裤裙鞋,还有化妆品、护肤品,这家里的东西都是我和她共用的,当她缺什么了,我就让她拿去,或干脆给她钱买回来。这些生活的琐碎,我从不在意,我早就忘了,不记得了。还不到中午,康雪薇就搬走了。离开之前,我们彼此拥抱。我知道我自己不舍得她走,但有很多感情,不是说两人永远地在一起就能够幸福。奢侈一直都是最简单的愿望,却是我无法抵达的永远。
时隔三年,康雪薇终于结婚了。她没有告诉我她将要结婚的消息。黄迦是一家知名摄影杂志的老总 ,那天我看到报纸上大篇幅地报道他们结婚的消息,报纸上的康雪薇涂着深红色的口红,穿着一条洁白的婚纱,我目不转睛地看了那张照片很久。
我知道,这个不是我所熟悉的康雪薇了;我知道,昔日的康雪薇已经在我的心中逝去,早就和我的血液融为一体。
奢侈的是,你曾这么轰轰烈烈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遗憾的是,你曾这么决绝地离开,留我在原地不断地靠淡薄的回忆去制造哀伤的疼痛。
编外话:
我从来不曾觉得,爱是需要讲究性别的,爱,是对于一个人的感觉,但对象是人,而不是他/她所存在的性别。只是社会舆论会让这些小众的人爱得不够安稳,不能被包容,也许是最大的歧视。我写这篇小说,并非是为了宣传这些小众的感情,只是单纯的觉得,任何感情,都与性别无关。假使一定要牵扯上性别,对别人造成的歧视,心灵上的伤害是多大便可想而知。寻爱,得爱,让爱,都不过是漫长人生路的一个漫长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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