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漠是我的小友,相识于网络,一起混着汉服圈。平常就是穿着阿迪达斯或者安踏,底妆喜欢用阿玛尼的粉底液,口红偏好迪奥。
今天,她突然跟我说,好怕我这辈子都跳不出这个圈子,一辈子穷下去。
我当时很惊讶,我认识她这么久,她的身上从来没有一丝贫穷的气息。这个词很扎人,什么叫贫穷的气息?我想想,有时候你遇到某种人,她的某些细节,或者是气质,都会传递出——穷。无关穿衣打扮,无关多少名牌首饰,只要你碰到了,你就能感觉得到。
小漠是一个涉略非常广的人,在学拉丁舞,偶尔会几段肚皮舞。主修的是英语,还自学了西班牙语。她的国际视野、跨文化交流都让我觉得这是一个从小被富养出来的女孩子。平时非常积极乐观,跟她在一起,满满的正能量。这么丧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相信,一个人的成长历程是这个宏观社会的一个微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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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激,邶风给了我这个机会。有些话,埋在心里太久了,我谁都不敢说,哪怕是十年的挚友,哪怕是很爱很爱的男友。
这个故事可能要从上代人开始说起。我的妈妈是小女儿,能干漂亮,备受宠爱,原本门当户对已订婚,只是我老爸出现了,离过婚带了一个儿子还坐过牢。我的外公外婆已喝农药相逼,我老爸拿把菜刀剁下了自己的小拇指,今生今世绝对不负。
都说宁可相信世界有鬼,也别相信男人那张嘴。
很快这段婚姻便走向了终结。我的老妈抢到了我的抚养权。我的老爸变成了我的亲爹,另一个男人变成了我的老爸。
我的老妈只有小学学历,又不想去学习,宁可拿着微薄的工资,宁可年纪轻轻做一个工人。灰姑娘的故事并没有发生在我妈身上,穷姑娘和穷小子在一起,外加一个穷人生的我。
写到这里,邶风,你是不是要觉得我,势利?我用了这么多穷字,我……太怕穷了。
小时候,我妈说,要省钱,所以,每次买大一码的鞋子,这样可以穿好久。不过没关系,还是可以理解的是不是。
小时候,你知道我最高兴的是什么吗?我有个小姑,她有个年龄相仿的女儿,每次过年都会拿很多穿过的衣物给我,而我每次兴高采烈的拿着那些衣服鞋子去试。真的是兴高采烈。直到后来稍微大点,叫我去吃饭,我走到一半发现,我身上穿的外套是那个女孩子的。我脱掉想换一条,但是不知道该穿什么。最后我没穿外套,冷了一路。
很可悲是不是。
小时候,肯德基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有一次老妈带我去吃,还有她的男友。我妈说,吃全家桶。但是男友说,我没带钱。我妈愣了愣,然后问我,你要吃全家桶吗。彼时我才10岁,兴许7、8岁,但是我坚定的把那个小玩具还给那个收银员,我说我不要。
你看我老妈挑男人的眼光真的很糟糕,她只是想带我去吃肯德基。我们也只是没钱。
小时候,我不能在江苏继续读初中,因为我的户口在浙江,要出借读费。所以我必须回浙江的初中,但是,我住的地方很远。我每天出门的时候,天还是黑的,我到学校的时候,天亮了。我蹬着一辆自行车,打着手电筒。挚友的妈妈说我,独立。呵,哪里来的独立,我是没有办法。
我最怕的是,挚友家的小轿车在前面,我老爸用摩托车带着我,还上去跟人家打招呼。嗯……那是最让人难受的。
关心孩子的交友可以理解的对吧,挚友的妈妈会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我说,是个体经营。
我撒谎了。
后来我用了一个又一个谎去圆。
我知道谎言终归会破灭,但是没关系,宁愿拥有虚假的美好。
邶风,这次你说错了。我不是没有你说的……贫穷的气息。只是遇到你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小时候,我会去介意自己的家庭,介意自己的出生。会觉得不公,为什么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同人不同命。为什么我拼死拼活才能得到的,在别人那里却是唾手可得。现在我已经不会再去想这些了,邶风,想是没有用的。我要去改变。
我渴望海外的教育,但是我妈会告诉我,这要我的命了!我去卖肾都供不起你。你知道出国要多少钱吗?你当初投胎没投好。
我一直觉得自己能打破阶级的桎梏去追求自己的价值,但是今天,我突然觉得前路暗淡。
大年初二,走亲戚。小姑,小姨也都在。几位都是高等教育的产物,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现在名利双收。谈到了我的专业。
姑父:这个,小漠的专业……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老妈:啊,怎么说?
姑父:英语专业都饱和了,但是小漠还是很聪明的。
老妈对我说:啊!当初你不听我的,让你读师范,读医科,到时候回县城我给你走个后门,当个医生,老师。多么好!
姑父浅浅一笑,不在说话。
有时候无知的印迹就是这样,肤浅而不自知。
小姑:嫂嫂,你现在还在厂里上班么。
我妈:嗯。
小姑:一年挣个几万块?
我妈:一年3、4万。
小姑:她爸会不会给点钱给小漠?
我妈:会的,但是给的也是有限的,我一个人供一个小漠读书……
小姑转向我:你要知道你妈很苦,没事多跟你亲爹走动走动,他有钱。多跟他要要。
我:嗯。
邶风,我觉得要钱是一个很屈辱的动作,我就像一个乞丐一样,我的自尊全部被踩在脚底下。
回家的路上。
老妈:你小姑给了你多少钱。
我:1k。
老妈:看吧,听你妈的准没错。有钱拿了对吧。
我:不应该回一个红包吗。
老妈:他们知道我穷……
听到这里的时候,后面我已经不想在听下去了。我感觉我所有的渴望,我所有的努力,全部支离破碎。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穷下去,我挣脱不了阶级固化。
邶风,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我们家有两套房,精装修,位置还不偏。爸妈也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如果愿意,我们家的经济水平绝对不止如此。
只是他们甘愿,他们觉得一个月3、4k的工资够了。你知道吗,够了!
你知道的,我的能力不低,我的几位恩师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那么焦虑。
你说为什么?邶风,我不敢,真的。我不能不努力,我不努力我凭什么和大家一样,我凭什么和大家平起平坐的喝咖啡。我怕我的退步,因为我的退步会给我恐慌,让我觉得自己一直会穷下去。
我承认我玻璃心,但是就这样活着,我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有些笑容背后是咬紧牙关的灵魂。邶风,这样的事太多了。可是我还是不服,我不信!我不相信我跳不出来,所以我在努力。我想拼尽全力,去尝试。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因为我要考虑经济状况。其实不是没有贫穷的气息,只是贫穷已经烙印在我的骨子里,偶尔会燎的我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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