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主任是县人大办公室主任。他写一手好字,文采十分了得;干工作没得说,写材料一蹴而就,深得上级领导信任。
可就一样,实在不敢恭维。这小子他好赌成性,一有空就钻进了大小场子;钱真没少输,到处借债欠东西,常拆东墙补着西墙。工作几十年了,也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房。因长期租人家房子,他自然没少遭人白眼。前几年,他把工资输完后,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老婆被逼无奈去夜市摆摊卖饮食。手里没了赌资,他也消停了,常见他帮老婆出摊收摊打着下手。
说也奇怪,他老婆的生意出奇的好,食摊上每晚人满为患,忙得老婆满头大汗。每晚收入一两千元,让梁主任又看到了希望。他趁老婆不注意,钱盒里抓一把就走。找个借口出去,把钱折腾完,半夜才往家里走。等老婆察觉,几万元又让他给糟赔干净,气得老婆哭着喊着要上吊拼命!
我认识他是在二十多年前,当时有一伙外地人在我们小县城开起了一家名叫“开心天地”的电子娱乐场;场子十分热闹,顿时吸引了全县人的目光。
场子前台放置了一架电动吹球设备。26颗乒乓球(1至24号白球外加红蓝彩球各一颗)就盛放在设备玻璃罩里。开关打开,球便吹了起来。最后吹出一个号码球或彩球,就是每期开奖的结果。赔率最高的自然是单押中那个球,这比登天还难。一般押大、小、和三块,也极不客易,全凭人的运气。人为使诈的可能性极小,因为是暗押,老板看不到押注金额及所押数字。只要你肯押注,无论金额大小,皆受老板欢迎,因为,人家总有赚头。很多人不知道,此游戏其实质是人脑挑战电脑的博弈!
在舒缓优美的音乐声中,十几位年轻姑娘殷勤伺候着每一位客人。姑娘们点烟沏茶陪聊,随叫随到,客人们乐在其中。享受着贵宾般的待遇,个个出手大方,尽量保持着绅士风度。可是,开心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兜里的钱越押越少,“绅士”们的脸色随之大变。不知此时他们是开心还是痛苦?大多数人垂头丧气,丢了魂似地离开。
那时,尚未成家的我,光棍一条,行事不受人限制。看了几回,心里便蠢蠢欲动,终按捺不住,披挂上阵。前两次小赢几百块,心里已万分激动,期待着再接再厉,斩获更大的收成。坐我旁边的就是那位梁主任,他是位新手,从他押注的手法看,十分稚嫩。那天我运气差,老押不中,不一会儿几千块钱输的只剩下几百块,在那儿吊着命坚持。梁主任可比我幸运,把把乱押把把赢,高兴得手舞足蹈。快到晚上十二点时,场子即将打烊,我把剩下的二百元全押了上去,做困兽之斗。结果,又没中!我十分沮丧,正想离开时,那个负责我的小姑娘递给我缸子,缸子里装着二百元钱。她悄悄对我说:“我看你今天输大了,知道你这把又没中,就没把缸子送上去。”我连说三声“谢谢”后,赶快离场。
梁主任紧跟我后面走出来,我转身拍了一下他肩膀,问:“兄弟,怎么样?赢多少?”
“不多,两千多。你呢?”
“别提了,霉透了,三千多元扔进去了!明天继续?”
“这必须的!”他十分肯定地说。
第二天我还想去,几千元钱取好装兜里就准备出发,一位铁哥们过来找我借钱,他老母亲要动手术。没办法,救人要紧,钱全淘给了哥们。那东西对我诱惑实在太大,即使没了本钱,人也往场子里赶,热闹总是要凑的;另外,还有点小心思――牵挂那位关照过我的姑娘。
梁主任今天不大对劲,输得大汗淋漓!听他说,没收刹住,急了,一千一千地押,光回家取钱跑了两三趟。他把前一天赢的输完,还倒输了一万多块!
场子打烊后,梁主任坐那儿一动不动,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老板给员工两百两百发着当天的工资。我把主任连扶带拽从场子里弄出来。他踉踉跄跄向前走着。
“我把准备结婚的钱全输了,这婚咋结?”他说完,“哇”一声,蹲地上哭了起来。一个成年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比较少见,令我一时不知所措。
他心里实在气不过,当晚就去县公安局报了案。派出所人答复,人家合法经营,已办理特种行业许可证,不存在违法行为!并告诫他,不得行污蔑之事;若执迷不误纠缠不休,一切后果自负。
听到这个答复,把梁主任气坏了,怒斥道:“天下居然有这等事情,公开包庇违法犯罪!”梁主任提起笔,将平日所学充分发挥,愤怒集于笔尖,几笔写成封检举信,由市委担任秘书的老同学转交,直送市委书记手里。市委书记阅毕,拍案而起,批示市公安局严查严办。
为避免打草惊蛇,市局严密封锁消息,连夜派市属刑警大队全体出动,展开抓捕行动。行动顺利,将赌场从业人员并参赌人一网打尽。经审讯发现,该犯罪团伙十余天获非法收入一千多万元。办案人员顺藤摸瓜纠出了该团伙后面的保护伞,一时人心大快。
梁主任厥功至伟,功不可没。略显遗憾的是,梁主任未得到任何奖励。但他在人前常提此事,无不充满自豪。我奚落他:“你本事大,为什么不干票大的,举报一下双色球?”他沉默了。
我一直在想:这么能干的人,为什么就不能下决心戒赌?人真是个矛盾体。温水烫死活青蛙,有时不需要大火一般的热情。
梁主任,戒赌吧,戒了还是位好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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