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有些着25年教龄的高中老师的学期总结——题记
一个学期以来,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有了一些想法和感受。
3个月的婴儿与10个月的婴儿会有很大的不同,20岁的青年和25岁的青年很难看出有多少差异。但是46岁相较于40岁,竟然有一种日渐衰败每况愈下的感觉,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虽然心智可能日渐成熟与沉稳一些。孔子说“四十不惑”,是说人过了四十岁应该说活明白了,要是没活明白就算白活了。五四时期的知名学者钱玄同也说,人过四十就该死,不死也该枪毙!意思大概是人过了四十岁思想就会趋于圆滑世故,少了一份开拓进取,如同行尸走肉,因为该有的灵魂都已经出窍了,该有的正能量都早已吐露完毕,剩下的只有僵硬固守,只能走下坡路了,所以就该死。
照此说来,我已然到了活明白的年份,也早过了该死的时候了。活明白了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该死吗?不只是依我看来,真该死!一个学期以来,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我应该教给学生什么呢?学校期待我教给学生什么呢?我能教给学生什么呢?这是思想问题吗?这是技术问题吗?不在一线工作的教育人奔走呼号,办教育要遵循教育规律,按照教育规律办事——尊重孩子,学会放手,赏识教育,降压减负;工作在一线的教育人依旧水深火热,“发展才是硬道理”,“落后就要挨打”,“有了成绩就有了一切”,——必须考好!考砸了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多少名次以内得考出多少人来,否则日子相当难过!“清北名校生”的多少已经成为考评校长能力、评判办学水平的硬性指标。为此,校长与学校会出台一系列的政策和措施来帮助其治下的虾兵蟹将们戴着镣铐跳舞,当然还得舞出凄美的姿势来!中国人向来不缺乏“舍我其谁”“唯我独尊”的霸气与豪气,事情必须办成!我们的字典里向来就没有“失败”二字!校长与学校的作为当然无可指责!
在这样的浩然之气的熏染之下,我应该教给学生什么呢?学校期待我教给学生什么呢?我能教给学生什么呢?怎么才能不辜负领导的厚望呢?是教学生边读书边思考人生?还是教他们做人做事做学问?似乎都不是!要命的应该是提高成绩!分数才是硬通货!到了高三备考阶段,提分几成为师生共同的梦魇。但事实是语文水平好的人考试未必能得高分!把作家的文章设计成现代文阅读题,请作家本人来做,还考不过咱的学生呢,请大作家下水来写高考作文,能写跑题,这都叫什么事呀!“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这是陶行知的名言,被很多教育名人奉为圭皋,但在我们目下的语文教育界,实践起来犹如过蜀道上青天。教育的本质应该是教化人性,教化人性的真、善、美,培养人的完美人格,提高人的审美情趣。但我们要强调的是考试技巧,我总把这些技巧称作“雕虫小技”。事实上,技术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比如写作文,我们训练最多的是如何拟题如何开头如何提观点如何叙事如何分析说理如何结尾等等,这其实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枝节,但现在在我们的课堂上反而堂而皇之大行其道,成了训练的主流,这不怪哉!写作文,就是要解决现实问题,一个合格的高中毕业生,就是要看看你的思想认识水平,这是重中之重,看你分析说理的能力,看你解决问题的能力。而这恰恰是最难提高的东西。急功近利的社会大环境驱使着我们只能舍本逐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反复训练一些细枝末节却不见成效;需要慢慢涵咏细细玩味多多积淀耗费时日的阅读与思考反而被束之高阁。
行走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缘现在的考场作文带给学生的桎梏弊端比明清八股文更甚。学生习惯于说假话、空话、套话,就是没有一句实话,学生不喜欢写,教师不愿意改。要知道,很多人的撒谎体验都是从写作文开始的,而为数不多的说真话体验,是从写情书开始的。我们在追求一种高标准的道德上是有渊源的。孔融让梨的故事尽人皆知,它告戒我们要尊敬师长。但我们稍微细想一下,一个四岁的孩子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个故事是假的,是传统卫道士伪造的;要么说明孔融这个小孩太可怕了,这不成精了吗?因为这个故事体现了违背儿童天性的虚伪和无原则无规矩的圆滑,这还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吗?这就是千百年来教育我们子子孙孙的教科书。真话不招人待见,说假话反被人夸赞。所以考场作文出现师生都不满意的现状就不足为奇了。而为什么好的情书里会有真话呢?因为那是人的内心情感的真实流露,本色,真诚,不做作。
因为儿童妇女教师护士劳动者是弱势群体,所以才有儿童节妇女节教师节护士节劳动节,因为我们每天接触到太多海量的有用无用的各种信息,已经失去了感动的能力,所以才有感动中国人物的评选。老子说:“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这正能说明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的现状。教师的课堂教学染上此疾也不例外。教学技巧不断翻新,教学手段眼花缭乱,课堂教学热热闹闹,课堂讨论轰轰烈烈,效果真就如期望的好吗?会一直好下去吗?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任何时候,技术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思想!电视剧《亮剑》里,政委赵刚对团长李云龙说,如果我们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打仗,那是瞎打!这句话的意思,放到我们教育教学活动中依然合适。我们每搞一项教育活动,首先得弄清楚为了啥,即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即我们工作的出发点是什么,归宿在哪里?为什么要有课堂讨论?为什么要有小组合作?要达到什么效果?(讨论、合作的前提是自己得先做足功课!因为做学问搞研究都是这样)假期十天时间每一学科各留十套题,留这么些作业是为了啥?是为了让学生彻底厌烦学习吗?还是让他们胡乱地应付一下?留这么多到底合适不合适?
什么叫尊重规律?这里的规律应该包含两个内容。人的认知规律——学生的年龄特点及个性化差异、教师的年龄特点及个性化差异;学科本身的规律——语文数学英语等等各有各的学科思想及特点。要尊重规律,就得尊重人的规律和学科的规律。我不知道我们的教育教学安排上有多大程度上考虑到了这一点。
一方面我们要陪伴学生,一方面又说该放手时得放手;一方面嫌他们闹腾乱糟,一方面又说他们缺乏活力和创造力;一方面教育学生要爱校如家,一方面又训斥学生说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以为学校是你家呀!一方面不让学生带零食进班,一方面小卖铺里的各色食品又琳琅满目;(我有时想,何不专门设定一个时间一个地点让学生专吃零食呀!)一方面……一方面……有太多的左右为难,或者说很难拿捏到位的所在,这里面藏有大大的学问。我常常苦恼于此——不知是该左还是该右,就像一个独自一人过马路的孩子,有时竟吓得呆在马路中央,不知所措。
有时候我常想,我们要什么?这个问题很要命,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么结果只能得到你不想要的。同时更要明白,什么都想要结果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有舍才有得,这是我们民族的大智慧。我们的教育教学依然需要这样的大智慧。
对于我来说,归根结蒂的问题,是生存还是死亡?我当然渴望生存——把工作做漂亮,让大家都满意。但我时时受困于诸多问题里不能自拔。既如此,那说明我年过四十还惑着,也正属于钱先生所谓的该死者之列吧,所以说我正行走在生存与死亡的边上。46岁——正是一个人尴尬的年龄。
行走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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