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让韶华流锦瑟

                     

        眼看着又是一年。回老父母家里，从老柜子里拿出相册翻了翻。小时候的我依偎在父母的腿间，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镜头，一脸怯意。那一年几岁了，那一年在干什么，那一年去了哪里，那一年和谁谁谁一起……脑海里的记忆像被星星点灯一样的忽明忽暗起来。

且让韶华流锦瑟

        弹指之间，几十年光阴过去。小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走的太慢，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现在，只稍打个恍惚，突然就成了一个白发已现的中年人。不失眠的夜晚，偶尔梦醒，一时也有不知此身何处的疑惑。平庸又停不下来的脚步，似乎一事无成的大半生，和柴米油盐日子的消耗打磨，让疲倦不知不觉就常驻在了心里。这时节，想起小时候，便有一丝丝温馨的小甜蜜，便有淡淡的笑容自然浮起来。

        我的小时候，是在乡下度过的。我记得春天里，屋东头那一片高大又茂盛的槐树林必定挂满了一串串粉白粉白的小花，周围的空气都被浸染了清甜的香气。蝴蝶在草丛里蹁跹，金黄色的蜜蜂在槐树林里整天进出忙的不亦乐乎。我们这里的乡人似乎并不会做槐花饼，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槐花除了酿蜜还是可以做成一种特别的食物的。春天的田野里还有一种淡紫色的小花，被绿油油的娇嫩茎叶托住，一阵风吹来，柔柔弱弱的婀娜着。整片田地里密密麻麻的都挤满这种紫色小花，美的让人不舍得离开。就在我跑到村庄边缘站在青草蔓延的地头和同伴们开心的跳来跳去的时候，乡人们却开始把铁犁套在黑黝黝的大牯牛身上，然后人和牛一起合力把这些美丽的花毯弄成个底朝天。昨天还是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今天早晨再去就变成了农田里的一把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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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娇弱清新的花朵就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好多年过去也没有忘记那幅让人迷醉的画卷。我敢打赌，现在的那些什么什么人造花海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我小时候的田野的。那时候的乡下，很多人都还穿打补丁的裤子，贫穷让大人关心的永远是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了，有没有一个好光景，庄稼永远比那些花啊要重要。只有我们这样不知道发愁的儿童才会注意到庄稼之外的一切细小事物吧。很多年过去了，有一天我坐在城市的图书馆里，突然就想起了它们，上网搜索得知，紫色小花原来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紫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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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春雷过后，草地上会长出一种墨色的藻类，样子很像木耳。雨后，妈妈带我到屋后一片干净的草地里去寻回一大碗，洗去泥沙草屑，放鸡蛋液一起搅拌后用菜油炒了，就成人间佳肴美味无比。及至香椿嫩芽冒出，小心采摘下来和鸡蛋一起炒了，也是极好时令菜肴。但是那时我们家是不吃的，总觉得那椿芽气味怪怪的，倒是隔壁的小兰一家喜欢吃，还特意在院子里栽了两棵椿树。我和小兰既是邻居也是玩伴。可是我们的关系常常时好时坏，颇有一些相爱相杀的味道。有一回，我们约好一起去村庄外面的小山里去采茶。半路上，路过另外一个同伴阿珍的家，然后我们就在阿珍家院子里一边说话一边逗她家的那条小花狗玩。我没有忘记先前要去采茶的约定，以为只是在阿珍家稍作停留，可是半天了，小兰却大有赖在阿珍家院子里不走的意思。于是，愤愤然，我扔下她们独自往远处的小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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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陵地带，说是山，其实只能算一个大高坡而已。小山上草木繁茂，半山腰上有一片自然而生的野茶树。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只听得风把荒草和竹林吹得哗啦啦作响，感到既委屈又害怕。我硬着头皮继续摘那柔软的嫩叶。十来岁的我已经是个脾气倔强的孩子，虽然感到后悔却没有立即回家，倒像是在不知和谁赌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山下有人喊我的小名，原来是妈妈来了，一刹那，我欢喜雀跃立即跑了下来。妈妈满脸的焦急神色，已经找了我一个下午，后来才知道我和阿兰一起跑出来采茶。可是阿兰回家都半天了，还不见我的影子。我没有告诉妈妈阿兰中途变卦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小山而已。妈妈没有过多责怪我。晚上就把我摘的半袋绿叶用土法烘焙干，只有一小撮，泡了一杯茶水，色碧味香，成了我喝过的最香的茶。

      后来，我情愿一个人上学放学，也不想再和阿兰一起走路。我们本来就不牢固的友谊小船也就这样搁浅下去，一直到长大相继离开村庄，一直到现在各奔东西。早几年偶然听到过她的消息，知道她生活也安定下来了。但是我知道，和小兰此生已是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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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都发黄了的黑白老照片里，最多的是母亲扎了粗粗的麻花辫微笑着，清瘦的父亲也是神情愉悦，只有我是一脸惶恐的缩在中间。那时候村庄里还没有照相馆，只有县城里才能照到相。一个小小的火车站连接着村庄和县城。我想，那个时候去城里照一张相一定是令年轻的父母感到很兴奋的事情。可是现在，我们父女，母女，已经有多久没有一起照过相了啊？立即拿出手机，喊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一起，我把手机调成语音自拍模式，然后像小时候一样缩在他们中间，笑眯眯的一连自拍了很多张。到相馆冲洗塑封好 ，拿给他们看的时候，两个古稀老人戴上老花镜开心无比。

      不管曾经如何， 现在的回忆一定要美好。 时光不可能倒流，何不让记忆的长河里温馨长流。仔细想想，人这一辈子，有多少光阴值得记录，又有多少光阴能承受住莫名的蹉跎。唯愿我们都能韶华不负，有一点温暖，有一点安心，有一点当下就能抓住的小小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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