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什么我就不能拿！？身份证明和学院的逮捕令都在这里了！”

“规定就是这样的，不是传送门拥有者本人的其中一位，我不能把丢失的物品交给你。”

她确实是一位很漂亮的人，爱赞叹着。对于她来说，从小关于她外貌最多的赞扬，无非就是“小巧”、“可爱”。无论是完美的腿部曲线、及腰的金黄的秀发，还是皮衣和米色小披肩所搭配出成熟与诱惑的质感，都是爱所不具备的。然后就是这样一张俊俏的脸庞，现在却气得连鼻子都快歪了。

“正式的说明申请已经发给你们了！这件东西是很重要的证物，我必须要把它拿走！”

很强硬的理由呢，爱咽了一口口水：她几乎都快忘掉自己有一条手臂是空落落的了。

“地球上的那套在这里是没有用的。除非你们的部门来一个具有太空身份的人进行说明，否则我是不可能把东西给你的。”

坐在桌子另一侧、耷拉在椅子上的人爱姑且把他叫做管理员。虽然气势上完全比不过跺脚拍桌的鲍西娅，但是态度上确实毫不退让。他的遣词造句虽然十分坚决，说出来的时候却完全没有起承转合，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感情。爱突然觉得自己能认同十绫了，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因为哪一个观点。

“都说了…”

“好了好了，小孩子就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了。走吧走吧、我没有东西能给你、也没有话要对你说了。”

他胡说！明明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的胸看了那么久…爱愤愤想着，她都想要冲上去为这个还不能说认识的女生打抱不平了。不过现在不是给她打抱不平的时候了，

“气死我了！你们守在这里、既然他来了空间站，第一时间肯定会来这里拿回东西的。”

无功而返的鲍西娅，这个时候正气得直跺脚、快步向房门口走来。

“你跟我来，去空间站里找他们的下落！”

整层楼仿佛都因为在她高跟鞋在地毯上发出的声音而震动着。

“快走了啦！”

十绫拉起爱就跑。还好，外面拥挤的人群为他们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尽管在鲍西娅出门之后、十绫他们还没能跑出笔直的通道，但是看上去她并没有发现。他们躲在了人群的后面、看着鲍西娅和另外一名学生会的成员走进了电梯。

“学生会里……都是女生呢…”

“嗯，听说原来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学生会招聘通知也没有说只招女生。但是男生总是在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就被辞掉了，可能是因为她的存在而不能好好工作吧。”

外貌出众也不总是好事呢。虽然爱在大学里交到了很好的女性朋友；但是高中时，她也一度感到女生相处的复杂、而羡慕男生之间单纯而又亲密的关系。

直到他们从窗户看到出了电梯的鲍西娅走进了车库、乘上了一辆运载车并离开之后，十绫才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看来今天是没有办法拿到了。抱歉、爱，我们先离开吧。”

对于仿佛是自己掉了手般的十绫，爱觉得很难受，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要去哪里？”

“虚院的同学联系上了一位已经毕业了的校友，他在空间站工作，我们现在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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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渊的房子在空间站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最冷清的地方。

在空间站的中心、有一片真空区域，这里没有空气覆盖，出入的话只能使用穿梭机。因为这里都是个人的独立工坊，如果爆炸或者发生事故什么的，不致于会破坏空间站内部的生态环境。所以，这里实验和爆炸产生的光芒往往会照亮整片星区，但是因为是在真空，除了能量带来的轻微震动外，是无法听见任何声音的。

小型的穿梭机停在了那间房子的机库里，方渊已经知道两人要来的消息了。所以只是在窗口处向他们望了望、连门禁的视频都没接通就打开了门。

“哎呀、在空间站呆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校友呢！”

他是一个带着双层眼睛、有些胖乎乎的小老头。他递来的热巧克力即使是喜欢吃甜食的爱都觉得有些甜过头了。

“因为违规使用了传送门所以你们现在正在被追查？STA也太落后了吧、都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他们早改掉了那死板的规矩呢！”

“你也是这样想的么？！”

明明年龄相差这么大的两人，却像老友一般一见如故。爱觉得有些惊讶，不过方渊和她倒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在十绫去卫生间的短暂时间，

“你是女的？”

“是…”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爱还是照常回答了。

“我大概有二十年的时间没有见到过女性了，”方渊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平时也只是维持了最低限度的和人交流，比如说网络、电话什么的，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怎么会…您能让我们留在这里已经很感激了！”

“这种小事不值一提，”他的注意力也像当时登记处的鲍勃一样、放在了她缺失了胳膊的手臂上，

“一会儿和我说说你们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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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很简单，是烤土豆和不知道用什么肉熬出来的酱汤。尽管如此，味道却很好。

“你打算怎么去取回手臂呢？”方渊没有剥皮，只是用手拍了拍土豆表面的灰然后就直接咬去了半个。

“我想个办法把他们支开，然后再去拿。”爱有些诧异地向十绫的方向望去，因为这在她看来实在是算不上一个计划、尤其当说这话的还是时时都会做好安排的十绫。然而这一望，爱的眼神就和他有些尴尬地目光相遇了。

“看来确实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啊……”老人这次没有再怜悯那颗土豆了，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

“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这个东西是怎么做的？”

方渊指了指连接在爱手臂上的装置。硬是要从当代的东西中找一个相似物进行描述的话，它有一点像空间探测卫星上使用的小型反应炉。蜘蛛脚般的外部结构包裹着中间的炉心，不时溢出的绿色光芒表示它还在正常运转着。

“只是阶段性地维持神经活性，让它们不至于坏死。”爱发现十绫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不像最早那么有信心了。

“具体能够维持多久呢？”

“这是我第一次给人使用…现在看来，只能再维持三天不到了。”

“三天呐…管理局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储存应该能保存得更久一些吧。那之后的话，可能就要找别的移植源做同种移植了。”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十绫的脸阴沉了下来。

“不过，你好像还不是很理解虚化的运作方式啊。这个东西，设计得太累赘了。”

突然转向的话题，再加上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说。十绫有些惊讶地看着老人。

“如果只是维持神经活性的话，你只要营造出手臂还在、大脑不时地会向手臂发出指令的错觉就好了。神经就会‘以为’一切工作正常、因此不会萎缩。但是其它血管还有肌组织什么的，你并不需要同时使他们也保持活性。这对于第一时间手术无非是有益的。但是对于使这项技术得到大规模量产却不会有什么帮助。”

吃完饭之后，爱有些疲倦、就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睡着了。十绫和老人来到了他自己的小工坊里。这里虽然看上去一团糟，但其中每一件稀奇古怪的设备都让十绫羡慕不已。老人的话他听见去了一半、剩下一半就当穿堂风飘过了。不过，最吸引他的还是一个巨大的金黄色边框。它看上去已经十分陈旧了，大部分被其他东西盖住、放在满是灰尘的角落。

“好厉害！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那不然呢？别看摆了这么多，失败的可不少呢！而且摆在这里就说明最终是没能被人家看中、没办法卖出去的破烂货。”

“为什么啊？”十绫冲上去，从那一堆小山般的废铜烂铁里掏出来一个手套般的东西，“比如说这个，我记得是叫做‘磁力勾爪’，是军方不早前为了加强单兵作战的机动性而向社会发出了公开竞标的项目，听说这个进入了终审吧？虽然最后还是被一个叫做ODMD的设备拿下了生产合同…。但这种先把抓钩射出去、再通过磁力吸引来进行后续操作的设计明显功能性更强啊……”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军方的人说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为了城市巷战设计的、能被磁力吸引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一点也不实用。”

方渊苦笑道。他从一个差不多有两米高的柜子里抽出了一层抽屉，内部的机械结构显露出来，它们慢慢地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十绫再熟悉不过的产物。

“虚化仪？！”

“哈哈，这个尺寸应该被叫做虚化机了。不过不用惊讶，我还有一间虚化室呢！就是窗外那间就靠在旁边的小建筑、你看见没有？”

虚化室，是为了制造大型和超级强度的设备所必需的。它内部盛满了极度致密的特殊液体，因此在材料备制造出来时、它们之间会留下远远低于分子正常间隔的空隙。这种材料的重量也会大大超出普通材料，所以将其置于无重力空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十绫的虚化仪里还有一些他自己做的医疗小器械，方渊也很好奇地让他拿出来看看。

“你做的东西都很精致。该怎么说呢…功能上的完整性令人惊讶。但是这些东西都注定了只能使用虚化制造而无法大规模量产。”

“那就用大型虚化机批量制造呗！”

“不是这样的，”方渊苦笑，“虚化技术出现了这么久，现在不要说机械设备了、就是五星酒店的厨子做出来的菜，分析完结构之后也能制造出一模一样的来。还有人研究出了什么、利用脑电波信号直接控制虚化机的技术。现在人只要按下按钮、就能够制造出自己想象中的一切了。虚化技术缺的从来都不是准确和功能性。你现在还在学校里、所有的虚化能量都是学校无偿提供的，但是你以后自己开了虚化作坊就会明白、它的瓶颈一直都是成本。”

“怎么会？虚化没有办法取代现代制造业么？”

老人摇了摇头，而且是表示错得非常厉害的那种。

“不行哦。现在虚化的作用，只是以更高的效率帮制造商找到适合量产的产品。你所设想的那种、利用虚化技术开设私人诊所的想法是没有办法实现的。为一个病人制造虚化设备的钱，可能就够你为接下来的一千、一万位病人看病了！”

“聚变技术普遍之后就不会了…”他望向房间，眼神有些空洞。

“好了！浇了那么久的冷水，其实在你这个年纪、就对医学感兴趣、还做出了这么棒的设备来已经很不错了。在我还在读书的时候，虚化技术被刚刚发明不久，班上的一群男同学就天天用虚化仪做女同学的雕塑呢！甚至还有的做了等身大的带来了学校…完全是把虚化当3D打印技术来用了呢……”

“先抑后扬可是一点都没有安慰的效果啊！”不过方渊并没有在意他的吐槽，

“…总是让我们先看看吧，我应该能给你不少改进建议呢！”

就这样，一直到了深夜。十绫用老人的设备重新虚化出了三个设备，正当方渊拿在手中查看的时候，

“…有件事一直就想问了，那个角落里的，是初代的人类通过型传送门么？”

“噢…我看看……是的，当时出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时代大发明呢，就兴冲冲地订了一个。结果天天这里跑、那里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的，就放在角落里吃灰了。”

“我记得初代的操作逻辑好像和后续产品不太一样…因为价格高昂所以卖出去的数量很少，每个传送门都有一个对应代码，只要输入代码就能够和另外一台相连…”

“是这样的。现在是只要输入地址、即使那个地方没有传送门也能够打开；两台传送门需要相连则需要直接在传送门的网络上获得连接许可。但实际上代码还是存在的，只是被藏在了系统深处，需要连接许可才能够获得。唉…越搞越复杂了，输一行代码的时候多方便……”

“…就是说，只要有了代码，这扇门就能够连接到世界上任何一扇传送门？”

“…应该是的。二代以后都不能够直接输入代码了，但是我前一段时间还试过、一代传送门并没有从网络中被去除，只要有代码的话，我想无论是二代、三代还是四代都是能够通过的。等等、你想干什么？”

“管理局内…还有传送门么？”

第3.5章

第一次期中考试，十绫用学校配发的平板查看着自己的成绩。出乎意料，自己这一次竟然是全学院第一。平板上只能看到自己的分数和排名，但是他却在排名的上方见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东西。

“Doyen…”

他明白这是一个源自于法语的词汇，但是除了年长的成员就再也想不起其它意思了。这里也不像高中，他的身边找不到排名相近的人、连能叫出名字的都很有限。

几天之后，他收到了一个通知。里面的内容是邀请获得席位的同学去参加辅导新生的活动。他才明白，在医学院成绩保持在第一的人会被人称为首席，二三名为次席。他很开心，因为他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半封闭生活了。他想去认识别人，尤其是两名次席，他觉得自己能和他们成为好朋友。

学习会上，因为他的热情，他的桌前总是围着一群好问的学生；一名次席是一位高大帅气的男生，他的桌前聚集的女性居多；还有一名次席是位窈窕少女，她的桌前始终冷冷清清，冷漠的眼神让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望而却步。她的桌上只放着“次席（Second Chair)）”二字；名牌的背面朝着桌前、让人连名字也叫不出。学习会途中，十绫试着请来问自己问题的学生去请教她，但没有人能听懂她逻辑飞快、却不肯重复第二遍的解释。

结束的时候，十绫正在收拾东西。突然，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桌上，

啪！

是坐在次席座位上的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是她。面对她仿佛能把自己烧起来的眼神，十绫把桌上自己的名牌转了过来，但是这个动作好像并不能叫她满意。他只好自己回答道：

“十绫。数字的十，linguistic的绫。”

他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本来想找找房间里其它的声音，但是另一名次席已经在学习会只开到一半就先行离开了。

“鲍西娅。”

“很高兴认识你，鲍西娅同学。”十绫伸出了手，但是对方的手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只好略显尴尬地收回了。

“下次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名叫鲍西娅的少女毫不客气地用手指着十绫的鼻子。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