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给她换睡裤,帮她提裤子时不禁感叹:哇,你又长高了哦。她扭转头,小脸贴着我的额头,说,是啊,是啊,我都跟你一般高了。是不是你还没怎么陪我,我就长大了?我说,可不是嘛,你很快就会长大,妈妈就会老了。她听罢转过身体,直接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妈妈,我不要你老。我要你等我老了,你才老。我死了,你才死。
这应该是我30多年来听过的最美的情话。没有之一。
听过不少动人的表白,读过不少痴情的文字,也看过很多令人动容的镜头。
最美的情话我们谨慎地组织话语的表达方式。“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如果非要给这段感情加一个期限,我愿意是一万年”,“如果爱你是一种错,我愿意错一辈子”,这样的句子不用思考,每个成年人都可在张口说出几种来,古诗词的或白话的,婉约的或奔放的,含蓄的或直接的,懂得外语的甚至还选择好几国语言;
我们小心地选择话语的表达情境。私密的烛光前,朦胧的月光下,城市的广场中,漫天的风雪里。我们总掂量着情话说完以后的事,对预期越看重的,对表达情境的选择就越小心。平常的饭桌绝对不可,耳鬓厮磨时也怕太冒失,一定要在特定的情境下才肯说出心中已百转千回的那句话;
除了情话的接受者本人,我们还费心的寻找话语的见证人。他们可以是西餐厅里和你我一样就餐的客人,可以是电影院里深藏不露的“普通观众”,也可以是三里屯商场前来来往往的快闪路人。一两个不多,三五十不少,这些人早已心知肚明,只有接受者本人蒙在鼓里,当情话拉开大幕时,才一切真相大白。
最美的情话一万个成年人,就有一万个情话的表达方式,再乘以情境和见证者,情话本身就是一部文化史。随手在某个网站上输入“最美的情话”,马上会蹦出千万量级的搜索结果。但细想之下,我总感觉成人的情话更重在一个“话”字。情“话”在场景下蹦出,犹如一朵烟花在夜空里绽放,接受者一脸意外、欣喜,之后才是感动,或者香泪横流,或者掩面娇羞。
当了妈妈以后,看着孩子从呀呀学语到慢慢可以顺畅地表达自己,有幸听到了孩子对我说出的许多 “情话”。
这些情话不需要腹稿,不需要铺陈,更不需要任何演练和设计。从最初的几个字,到后来的十几个字,再到如今的几十个字,话里的情感如同一股波涛,从她的心中滚滚而来,借着她的嘴巴喷薄而出,让我猝不及防,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了这氤氲的湿气,甚至连内心中最深处的某个部分都被这浪潮裹挟的力量撞到,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震颤起来。
最奇妙的是,每一股浪潮都是毫无征兆的不可预期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来;也不似真的浪潮,不受日月远近的影响,更无法刻意诱发和着意引导;每一股浪潮都转瞬即逝,各自不同且绝不会重复上演。与其说孩子是这浪潮的缔造者,但更像是这浪潮选择了这个孩子,他们的这一次“脱口而出”要不是大人们存心记录和还原,他们自己丝毫记不住、日后也绝对想不起并且还原不了的;而当大人们感受到下一次浪潮的时候,又是一次全新的奇遇和洗礼。
孩子也许从没掂量过说完情话之后的事情。他们只是在那一刻,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说完,他们就忘了。留下我这个贪恋的妈妈,不时记录,常常重温。回味之余,觉得孩子的情话更重在“情”本身。“情”话在自然中生发,就像是一颗原子弹,威力立时让接受者感动,并且后劲十足,历久弥新。
烟花也好,原子弹也罢,重“话”也好,重“情”也罢,没有哪种更好,更无需品味哪种更真。每一个人都从纯真无邪的孩提时代慢慢长大,走向有一点点的心事,有一点点的羞涩,有一点点的防备,有一点点的紧张;从最开始只对那个我们最熟悉最依恋的人讲情话,慢慢尝试开口对生命中不断出现的重要的人讲,直到找到我们认为对的那个人,做出一些重要的决定,找到与儿时相似却又不同的依恋和熟悉。从“情”到“话”,快得也不过是一弹指,一回眸。且说且美好,且行且珍惜。
最美的情话我用力抱紧她,口中喃喃:好,好,我不老。卧室橘黄的灯光里,刚刚洗完澡的她,小脸蛋上那两朵红晕宛若精心涂抹的胭脂,美艳而娇嫩。几缕湿湿的头发软软的贴在她细长的眼角和尖尖的下巴上,让一丝成熟动人的风韵轻轻飘落在这个4岁多的小女孩身上。她很快就真的长大了。不知道我还能像今天这样,听她讲多久的“情”话呢?未来听她讲情“话”的又会是谁呢?……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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