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越秀区沿江路107号,住院部大楼顶楼,两女一男陪同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来到这里。正当老人被缓缓推入手术室,门合上的一刹那,她们卸下伪装,收起以前的谈笑,泪水像决了堤奔涌而出。内心有莫名的恐惧。
成长免不了苦难,也并非是经历了困难人就会成长。
四年前,过完年的我们刚回到工作岗位,二姐的一个电话让儿女们当天紧急得再次聚到她的跟前。
母亲突觉头晕胸闷,被紧急送往医院。经检查,需要尽快手术。这是一个需要血液体外循环的开胸心脏术,难度很大风险很高。几姊妹没人告诉她和父亲,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这是个很平常的小手术。神情紧张的她也缓和下来。
陪护等待手术的日子是煎熬的。平日里我们轮流和她有说有笑,背地里却以泪洗面,渐渐的不再两两交流,更不谈论病情。这块心头巨石我们提不起也放不下。
下午一点,我们安顿好父亲的情绪后,陪她来到手术室前,我们用谎言不停的哄骗她。她嘴上挂着笑,对我们说,没事没事,内心却沉甸甸。
回想,大学时我远离父母,在外求学。他们好不容易盼着毕业可以有机会呆在身边,这下更远了,嘴上不说却心里难过。
北上火车的缓缓启动,看着渐行渐远的列车,母亲掉下泪来。
那是第一次看到母亲的泪。母亲是坚强坚韧的,家里大事小事都由她操持。小到买菜买米,大到买房装修。就连亲戚家有拿不定主意的,大多也找她商量。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说为了方便联系家里便装了电话。每晚母亲都会打电话到宿舍问长问短,各种叮嘱。时间一长多少有些厌烦。有意无意的搪塞各种借口去做别的事。慢慢她的频率低了,我却偷偷欢喜。
后来,姐姐们都一个个嫁了出去,只有大姐在县里按了家。母亲的重点转移到帮她们带孩子上。为了不给婆媳关系紧张的姐姐们添麻烦,她尽力做到最好。各种家务全都包揽,没有啥时候是闲着的。
姐夫们都感慨有个好丈母娘,孩子们对外婆也格外亲热,女儿们也过得舒坦。我主动打电话的时候也更少了。
每临到过年,母亲总要开一个动员会,鼓动全家人团圆。她在哪儿,我们就拖家带口去到哪儿。今年轮这家,明年到那家。每次开门看到我们,她总是乐开花。
她默默为我们准备爱吃的菜,会因为忘了制作方法而冥思苦想,彻夜难眠。
除夕最忙的是她。我们只做些简单的事,贴窗花对联,为乱跑的小朋友包压岁钱。
毕业那年,我想离开家乡去大城市见识见识。
这个决定迎来不小的压力。姐姐们认为父母在,不远行。亲戚们觉得在父母身边省了外面的苦累。同学大多也不支持,老师们也叹息好好的专业苗子却要改行。好在母亲最后拍了板,我如愿的去了想去的城市。
在手术室外的我,是羞愧,是自责,甚至还为能逃离她多余的唠叨而窃喜。作为儿子我是如此的没有担当。如果她离开,将如何面对我以后的人生?复杂的思维在心头纠缠,他们绞得我心痛,疼痛难忍,恨不得去替她承受这生死考验和折磨。
哭泣的我们不愿彼此交流,默默的等待。时钟艰难的移动到了八点的位置,医生出来了,我们一拥而上,他被我们围绕,我们什么都没说,看着他带着满意自豪的笑容。
“妈,你醒了?”
“看看这是什么?猜猜谁给你卖的?”
她费劲的抬起眼,看到了鲜花和一个粉红的礼盒。我将它打开,说,“这是我给你买的最新款手机。这是专属给你的,我要常常给你视频。”
母亲,湿润了双眼,流下喜悦的泪来。
从此,每周我都会电话和她聊天,每次都尽量哄她开心。
天下的游子千千万,都在寻找家的感觉,温暖喜悦。我们可能建立了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内心却仍有儿时对家的期盼。
然而,现在我明白,母亲,儿的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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