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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传统中国与西方的善,有什么区别?

论传统中国与西方的善,有什么区别?

作者: 贱子郎君 | 来源:发表于2020-02-13 19:11 被阅读0次

自从柏拉图提出“理念”世界开始,西方中世纪的哲人一直认为世界之外,另存在着一个完美的原型。世界的一切事物,都是这种原型的赝品,因此,他们认为的善同样存在着某种最完美,最理性的原型。他们判断善的方式是将这种原型做为一种标准来衡量事物,越是接近这一标准的则越善。

那么最高级的善,究竟是什么呢?由于最高级的善超出人的理解,西方人便创造了“上帝”这个尽善尽美的概念,而人作为较低级的存在,生来便带有自私欲望之类的罪恶,这些东西源自人的肉体,拥有肉体的动物同样如此,所以人的本能与感性皆是动物性的、低级的,它是阻碍人接近上帝,使人脱离理性的事物。

《上帝之城》

“人最高的完善决不在于和低于自身(动物)的事物相结合,而在于和高于自身(上帝)的某种事物相结合”。

也就是说,西方的善是“上帝”的善,其自身是一种形而上的存在,人应当脱离世俗与本性,用灵魂的信仰与理性,自我克制,模仿上帝。这才是达到善的方式。

但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则与之相反,孔子云“道不远人……”儒家对于善恶的理解,从人性开始。他们认为人性问题,“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世上的一切都是从最简易的事物开始的,并没有首先考虑最高级的存在。即便儒家提出过“至善”的概念,也只是作为一种虚幻的目标。两者的区别在于,西方的试题存在一个满分答案,我们只需要找到这个答案后模仿。而中国的试题,事先没有满分答案,是通过个人自我提升一步步达到一百分。特别是孟子,他认为善本身在开始非但不是理性和客观的,反倒是一种感性和主观,甚至善的感性源自于焦虑不适、恐惧不安之类人所难以忍受的情绪。孟子将会产生此类情绪的本能称为“不忍之心”。

“人皆有不忍之心”当人存在不忍的情绪时,就会想办法消除不忍的情绪。孟子说:

“人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

这是“仁”产生的原因。譬如齐宣王见到有人牵着发抖的牛用来祭钟,齐宣王感到不忍,命人用羊替换牛。这种行为,在当时百姓看来是“以小换大”的假慈悲。因为从理性的角度,牛羊皆属于生命,齐宣王救牛杀羊,是双标的做法。而孟子对此却评价“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人会有“不忍”的事物,自然有“可欲”的事物,“可欲”的事物就是孟子认为的善。所谓可欲,孟子认为最主要的有“仁、义、礼、智。”,这四种分别源自不忍之心所产生的四种善端,即:

仁端,恻隐之心;

义端,羞恶之心;

礼端,辞让(恭敬)之心;

智端,是非之心。

孟子认为四端,可以通过修身,扩而充之,像身体一样成长。

将修身的方法称之为“道”;

共同认可的知识称之为“理”;

把道理传授给别人称之为“教”;

潜移默化地影响事物称之为“化”;

能教化天下的人,尊称为圣人;

如若有圣人的成果,却不知道是谁所为,孟子和荀子将其称之为神。

《孟子》

神与圣人相比于西方的上帝,并不具有完美的特征,且仍属于世俗之中。儒者还放言:“圣人,与我者同类”“人人皆可以为圣贤。”这表明儒家的善与西方的善最大的不同——西方的善属于上帝的善,儒家的善则是人性的善,前者讲公正,后者讲人情。最能说明这一点的,是两者对“爱”的不同理解。

《圣经》上说:“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有求你的,就给他。有向你借贷的,不可推辞。你们听见有话说,当爱你的邻舍,恨你的仇敌。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

基督教的博爱,即广泛地爱一切人与生命(比墨家“兼爱”范围更大),因为人能爱别人,是因为存在爱的“原型(理念或上帝)”,人最终所爱的,应该是爱本身,而不是爱的对象。

儒家的爱,则是仁爱,所谓仁爱,“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儒者对待亲人、陌生人、动物、尊敬的人和瞧不起的人明确排序出先后亲疏及长幼贵贱的区别,因为儒学是世俗的,其任务是“礼之用,和为贵。”处理人际关系,使生活和谐有序。道德上也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种先爱自家,然后才推己及人的主张。


由于两者对“善”的理解不同,导致以下伦理方面的不同:

在对待欲望方面,与西方的禁欲主义不同,儒家的基本观念在于人性,因此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后来“灭人欲,存天理,”的朱熹也明确承认“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将人的基本欲望,纳入天理之中。

儒家知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他们相信,人性和兽性虽然相似,但人有异于禽兽之处,孟子看到的是人心(其实是脑子),荀子看到的是人能组成社会群体的“义”,本质都是在说人性懂得与他人相处。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所谓忠恕,即是 儒家的道德黄金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恕)”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忠)”让自己生活,也让别人生活。

在修行方面,与西方尊崇理性,贬低感性不同,儒家认为知识固然重要,但日常生活中,我们的感情和本能常占据上风,它们指导着那些自发性较弱的决定,即便我们认为自己是完全有意识和理性的,结果也是如此。在儒者看来,解决之道在于“知行合一”磨砺我们的本能,训练我们的情感,并持之以恒地投入“修身”的过程。这样,我们就能在面对每一个具体情境时——无论是紧急情况还是日常琐事,做出正确的、合乎道德的回应。通过这些回应,我们可以激发身边人也做出恰当的回应。例如,我晚餐该吃什么?我该在哪里生活?我该同谁结婚?

在适应范围方面,与西方哲人相信并追求普世的价值不同,儒家认为礼有“经”“权”之分,“经”是礼的典籍,“权,然后知轻重。”,孟子说“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道德典籍教给人们的,在某种意义上只是暂时可行的,所以典籍只能作为参考,在不同情况仍需权衡变通。孟子说“男子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假使你嫂掉进水里,这时,就不应该固守小礼。儒家对适应于天下一切事物的道,极不信任。他们认为君子之道应当不偏不倚,符合“中庸”,中是靠一个人通过两极之间偏于一端的运动来创造的。有偏向并非是不中。一个人通过准备接受相反的立场来创造一个中心,因为随环境的不同,无论哪一方都可能是正确的,而单独地来看,它们谁也不是充分的。中庸必须是变动的,即使是固执于中道,也是不可行的。

“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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