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夜来的很快,总是会不知不觉之间,便悄然而至,正如刚才还是金色的黄昏,锦烂的云霞,顷刻之间,便是一片漆黑,唯有孤独的月,高高挂在天上,显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此时正值三四月,百花将败未败,依然停留在枝头上,微风缓缓来,在空气中似乎凝聚着丝丝香甜,而书生,早已错过了投诉的地方,此处荒无人烟。
夜与书生似乎有不解之缘,孤独的行者,匆匆的过客,总会在某处某地,遇见树下的荒丘野狐,或是不肯消散的鬼魂,幻化成美女,以此演绎一个幽美的艳遇故事。只是这个书生没有,他并没有一考就能中状元的倾世才华,不是那风流倜傥的俊美才子,书生只是书生。
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在明月朗朗,落地如霜,还能够看清楚方向,一条蜿蜒的小路不知会把他导向何处,路旁荒草缠绕,却有人行过的痕迹,既然有路,总会有人,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书生一步步走向未知的之地。
辗转徘徊之间,书生不知觉间便已来到一处乱坟,他只见四处荒冢累累,乱草横生,碑牌杂陈,只有近处几坟土色翻新,似埋人不久,且香烛未冷。
书生一时害怕,慌不择路,拔腿便跑,只听耳边冷风呼啸,脚下虫鸣却却,沙沙有声,又见乌鸦忽地从树木间飞起,嘎嘎乱叫,书生心中以为不详,更是加快步伐,沿路疾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生已是气喘吁吁,实在无力再跑,只好缓步下来。正欲做休息,却见不远之处有红灯闪耀,似有人家。书生心中一喜,便朝着那边而去。
2
此地宅院不大不小,倒也幽静,格调高雅,显然也是诗书之家,在宅院侧畔便是一片竹林,风吹过来枝影摇曳,竹叶细细低吟。
主人大概四十多岁,形容消瘦,两鬓斑白,说话轻声细语,如蛇嘶嘶吐信,对待书生倒也客气,待书生说明来意,不仅留之住宿,更让仆从生火做饭,以饷书生。
饭饱之后,主人与书生闲聊,其间相谈甚欢,只是主人言语之间,似有隐衷,几次欲言又止,书生心中疑惑,便细细询问,主人几次开口,却只是嘴唇蠕动,并无言语,直到最后,主人方缓缓开口:“家中丑事,本不应烦劳贵客,只是此间也无得手之人,只能如实以告。”
书生听来,方知缘由,据主人所言,此处本是其先祖夏日乘凉的宅院,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后人又不善经营,以至每况愈下,其余产业皆已便卖,只余下此处。
虽是如此,好在这里地方宽广,他和兄弟两家都在此居住。在此几年之间,两兄弟倒也和睦,虽偶有口角,但大体上都过得去,一切的变化都是其兄再娶之后所起。
“这是为何?”书生问。
“我大哥之前所娶,乃是本地人家,虽说不上大家闺秀,倒也贤惠,只是姿色普通,不为大哥所喜,也没留下子女,后来在大嫂去世之后,大哥不久后便续了弦,倒是年轻貌美,待人接物也是十分周到,很受大哥喜爱,只是结亲不到一年,大哥便已因病离世,留下她一人在此。”
年轻女子寡居,难免会有风言风语,书生想起刚才主人言语吞吐,便想是否是寡嫂难耐寂寞,做出了败坏门风的事情。主人似乎也猜到书生所想,摇头说:“此地地处悠远,少有外人来,且大哥过世之后,大嫂也是极为忧伤,平日里极少外出,偶然见到,也是神色暗淡,寡言少语。”
“那……”
“谁知怎地,在数月之前,大嫂却有了身孕。”
“可是令兄遗腹?”
主人自斟一杯后饮下,缓缓叹气说:“大哥已去世两年之久。”
“那果然是有外人……”书生如此推论。
“若是有外人我又有怎能不知,拙荆也曾相问过,大嫂却说自己也不知,看她神色,也不像做伪。”
书生叹道:“这个就奇了。”
主人似想起什么,又连饮了几杯,继续说:“前几日拙荆听到那边有动静,便偷偷前去查看,谁知一直没有回来,第二天发现她已死在大嫂的窗前。”
书生想起刚才路过的新坟,心中隐隐不安。
“可曾报过官府?”
“这里地处偏远,哪会有人前来,不过我曾做过仵作,也曾检查了尸体,并无异样。”
“那贤主人的意思是……”
“贵客也已然看到,这里虽有仆从,却都是垂垂老朽,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此事关乎家兄名节,若是不探查清楚,实在有愧为弟,我想在今夜夜深时分,前去一探究竟,尊客若是不拒,可与在下一同前往。”
3
书生躺在床上,始终是辗转难眠,自进入这所宅院之后,他心里总是难以安宁,却不知到底是为什么不安,这种感觉更是令人难受。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主人的请求,之后他便被一个颤巍巍的老仆带到这里休息。只待夜深之际,再来叫他。
老仆举着灯笼前面带路,书生跟在其后,只见老人步履蹒跚,走一步晃一步,摇摇欲坠仿佛就要跌倒,而在接近时,书生更是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腐朽的棺材气味,令人感觉很不舒服。而引到房间之后,老仆便转身离去,他一路上没有说话,书生也没看清他的容貌。
书生先和衣而卧,想着主人所说之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主人无非是想要捉奸,而身边无人可用,只好拉自己来帮忙,也许是他心中恐惧,想要找人陪伴,便是真有人在房中,万一有什么问题,两个人也好对付一些。
他又想起自己心中的疑虑,想着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感觉到不安,无论是这宅院,还是这里居住的人,都让书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打进入这里,他感觉仿佛到了一个密闭的坟墓,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无论是这里的主人,还是院里的老仆,便是这间居住的屋子,也带着木材衰败的酸味,这也许是年代房屋久远的缘故,可是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呢?
他透过狭窄的窗子看向外面,明月高举中天,如同清凉的溪水,缓缓流过林间,一切是这么安静,仿佛从一个梦里到了另一个梦里,彼此之间却有这么大的差异。
安静?
书生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这里过于安静了,从他到这里开始,便是如此,他却没有发觉,这里没有没有虫鸣鸟叫,其他的任何声音,此地虽然地处偏远,可是植被茂密,怎么可能在夜里全然无声。这样的异样让书生忽然之间感到毛骨悚然,原来完全的寂静才是恐怖,胜于一切,书生感觉自己好相处在密封的罐子,其他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自己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书生不由地望鬼怪方面去想,可是这样没有丝毫帮助,反而让他更加担惊受怕。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想起敲击声,老仆用他嘶哑的声音说:“客人,主人请你现在过去。”
4
书生只想夜赶快结束,好让他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可是这也不会得到满足,也好像变得异常漫长,太阳也好像为什么拖住似的,始终不肯在东边露出一点面颊。
夜意味着神秘,意味着未知,恐惧随着黑暗悄悄潜入,在适当的时候会如山洪暴发。
死亡已经来了,先降临在主人身上。
就在不久之前,书生跟随着主人蹑手蹑脚来到后院,这里正是宅院主人的大嫂居住的地方,冷冷的月亮惨白的照在这里,小院更为雅致,错落着几间房屋,在中间稍大一些的,正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两人小心地走过花坛,其间的花木多以败落,只有一朵说不上名字的白色骨朵,孤独的在那耸立。
屋里确实有动静,而明月,把他们的影子无声投射在地上。
书生感觉一丝风吹向自己的脖颈,让他打了个冷颤,主人却壮起了胆子,从旁边的柴火堆里拿起两根木棍,递给了书生一根,剩下的自己留下,他向着书生点头致意,然后缓缓走到门前,握紧手里的木棍,一脚踹开房门朝里大声喝道:“大胆淫妇!”
月光晶莹透亮,透过被踹开的房门,把里面的一切照亮,他们都看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也看到在彼此的脸上都布满恐慌。
大嫂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她的鬓发散乱,脸颊潮红,带着捉摸不透的怪笑,抱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扭动着身躯低吟。
而在她的上面,所抱着的东西却不是人,也不能确信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有着成年男子的体型,头的形状有些像蜥蜴,一片漆黑的鳞甲,在月色的照耀下闪闪的发亮,它拖着长长的尾巴,火红的双眼向他们这里张望。
“嘶嘶……”
书生听到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那个东西扭头着身躯,像是在探查,也像是在嘲笑,它已经注意到他们,并打算要过来,书生想要逃走,可是双腿却像是被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黑蜥蜴向他们发起了攻击,那疾速的身行如此迅捷,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撕破了暗淡的光明,带来彻底的黑暗。
“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便是宅院主人痛苦的呼叫,声音如此巨大,像是一道奔雷,炸开了书生的所用防御,把无限的恐怖灌入他的内心里,书生只感觉一片冰凉。
他看向主人,只见主人的脸被咬开,汩汩的流动着殷红的鲜血,伴随着他的声声惨叫,他一步步朝着书生张牙舞爪的走了过来,最先映入书生眼帘的,是一片鲜红的脸庞,可以看到抖动的肌肉和骨骼,然后是突出的眼球,空洞的鼻孔,和森森的牙齿,他的脸皮没有完全脱落,而是耷拉在下巴上,如同被挂在钉子上的破布,随着风摇晃。
书生的双腿战栗不止,他用尽全身的这以后力量,发疯似的想要逃出这间屋子,可是一转身,便跌倒在了门外,磕掉了两颗牙齿,在这时,那女人也缓缓从门里走出,来到了书生的面前,她裸露的皮肤如纸一样苍白,肚子看起来鼓鼓的,里面有东西在蠕动,她的眼睛像蛇一样长在了两边,肆意的乱动。而她的嘴唇,如同染血般呈现着暗红。
忽然间她张大了嘴巴,一张嘴从左耳开到右耳,牙齿锋利如同匕首透着寒光,发这含混不清的言语,在书生耳旁嘎嘎怪笑。
书生想起自己手里的棍子,匍匐身体向着女人的大腿用力挥去,嘭,他像是打中了一个装满石头的沙袋,把他的手震得发痛,沙袋却一点事都没有。
女人俯下身来,变成了爬行状,一点点紧贴着书生的身体过来,最后脸贴着他的脸,朝着他脸上喷射寒气,书生再也逃不掉,他隐隐看到女人额头上呈现着几个黑色鳞片,之后便是一片暗红,只至最后的漆黑,一直没有疼痛,疼痛把他抛弃了。
“呜呜,唔,唔……”
一阵风吹过竹林,之后便是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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