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对不起，没有活成你想成为的样子

言平坐在长途客车上，心情十分高兴。

言平是在偏远乡镇上长大的，在高中毕业后便到外地去上大学，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一次回家，言平心中是即激动又坎坷。

激动自然是不用多说，平常在大城市里每天加班加点地上班，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身体上的疲倦是自然不用说的，这是这么多年言平没回过家乡的一个原因。

而坎坷……是因为自己努力了七年还仍是公司的小职工，每天拿着微薄的工资来养活自己，实在没好意思回到自己的家乡，特别是在亲戚们的询问下，说出自己的现况，这其实才是言平不想回到家乡的确切原因。

只是这次公司给所有员工放个一个长假，而且还是带薪休假，据说是公司签订了一个大买卖，在又一轮每日每夜的工作开始之前让每个员工都调整一下。

最开始言平是不打算回去的，想继续用工作忙碌来推脱，但耐不住父母的劝说，也是……毕竟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至于那些闲话，言平已经备好了一套说辞，言平还给它起名为“善意的防御”。

言平打了一个哈欠，走下了长途客车，随即赶了几里的路去找唯一一条通往家乡的道路。

言平向附近的人打听了许久后才得到答案，没想到还是那么熟悉的土路，这七年真是什么都没有变。

就在言平准备走着过去时，突然发现街边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摆摊。

只见他戴着特有的小黑眶眼镜，看不出他是闭眼还是睁眼，手里拿着拂尘，端坐在那里。

言平本来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但今天不知怎么来了兴趣，笑着蹲在那人摊位前问道:“老道士，你这里是算什么的？”

“小卦二十，大卦五十，算你事业爱情和财富。”那老道士似乎眼没有睁开地说道。

言平在兜里掏出二十块说道:“那你给我算一算。”

可谁知言平说完的一瞬间，那老道士慌忙起身，夹着身前摆得摊便离开了。

只见他跑得连头都没有回，很是干脆。

言平呆在原地愣着，不知道他这是耍什么把戏，但等他跑远才反应过来。

“这老骗子卷着钱跑了！”言平刚想去追，但发觉已是没有机会，那老骗子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言平懊悔地往故乡走去，看着周围的道路，杂草横生，看来自己的故乡是一点没有变。

故乡中的老人一代代将自己守旧的思想传了下去，似乎生在哪里就应该在哪里过上一生，记得小时候镇上想建一条公路，结果在老人的集体反对下不了了之，后来这封闭的习俗便一直传了下去。

而这条土路，只有镇上干小卖部的刘老头偶尔会跑，其他人是很少走的。

刘老头有孩子缘，常常跟镇上孩子们将自己进货时的所见所闻，有真有假，其中他还讲过自己进货路上见过一个三头的怪物，当时吓得言平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说来那时是真得小胆，言平想着突然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言平挠了挠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竟然没了信号，言平骂了一句，早就该换个手机了，信号这么差。

言平看了一下时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晚上七点钟了，不过这天黑得真快。

言平加快了脚步，不知道能不能在七点三十之前到故乡，这条路不知为何变长了，记得自己当时走出来的时候也没这么远啊。

言平正感慨，却听到身后传来声响，只见一个三轮车开到言平的身边。

“小伙子，去哪啊，俺捎你一程！”

车主非常热情地问道。

言平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毕竟要是自己走得话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言平同他坐在一个座位上，转头试图看清这个好心人的面貌，但天太黑，看得不是很清楚。

“老人家，这里距离毕夏镇还有多远？”

“摸个？”老人大声叫道。

“我说，这里距离毕夏镇还有多远？”言平提高音量问道。

“奥，俺吃饭了。”

“……”言平没再问他问题。

车子轰隆隆地开到了镇上，老人家还特意将言平放在了镇上的宾馆前，看来他不知道言平曾经也是属于这里的人。

言平同他告别后，看向镇子，镇里面还没有通电，晚上是真的黑夜，路上的也没什么人走动。

言平靠着记忆从宾馆往家的位置走去，宾馆前是一个湖，据说整个镇子之前是一片大湖，后来住在这里的人慢慢填湖，发展成了现在的镇子，而湖就缩短成了这一小块。

但言平还可以听到湖中传来动物的歌唱声，真得好怀念这些，言平惬意地想着，记得小时候经常在湖前大树上坐着，望向隔湖而在的土路，记得……

“嘘，快跟上来。”

一个声音打断了言平的回忆，言平隐约可以看到自己前面有三个小孩小心地跑过。

言平一愣，不觉得跟了上去。

“来，小灵，你拉着我的手上来。”

“嗯，平哥。”

“俺咋上去啊。”

“呆子，你就在下面待着吧。”

“奥。”

言平看到三个孩子在湖旁的大树附近，有两个小孩爬上了大树屋，而另一个待在下面，三人一齐望向大湖。

“小灵，你看到了吗，那条路就在那边，等我考上大学我就走出去了，到时候我也带你出去。”

“嗯，平哥，你是我们高中几年来考得最好的学生，一定能去外地上大学！”

“俺看不到路，这里不只有湖吗？”

“呆子，你往远处看，我给你们说，外面可有好多好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可以认识很多厉害的人，赚很多钱，到时候就能住大房子，吃好东西了。”

“平哥，那以后想吃什么好东西都能吃吗？”

“当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且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俺听俺奶奶说外面都是骗子，会把人骗走，骗走的人就走不回来了。”

“呆子，你奶奶那是在骗你，外面多好啊。”

“那……平哥，你以后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等我以后有钱了，带你们都走出去，想住在哪就住在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俺奶奶说人不能过好日子，脑袋会变笨的。”

“哎，呆子……算了，今天就跟你们说到这儿，回家吧，再晚就要挨打了。”

说完三人一齐从树旁往言平这边跑来。

言平在他们说话时一直沉着脸，直到他们走近时才抬起头来。

那三个小孩想看什么新奇东西一般看向言平，也许是没见过这从哪里来的陌生人。

“言平！”

“你咋知道我的名字。”小孩思考着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人。

“能不能别出去。”

“你管我干什么，我一定要出去，我懂了，你是那群老人派来的，大家快跑！”

小孩大叫着带那两人跑去。

而这时的言平已经流出眼泪，用嘶哑地声音叫道:“外面……外面……没家好……”

那小孩似乎回头望了一眼，但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言平痛苦地蹲在地上，感觉身边的空气格外寒冷。

“小伙子，该付钱了。”

言平猛地睁开眼睛，呆呆地望向周围，只见天还是亮的，那老道士疑惑地看着言平，伸出手向言平要钱。

“你可别想赖账，我可把算出来的都告诉你了。”老道士说道。

言平如梦初醒一般掏出二十块递给老道士，随后站了起来。

言平觉得手掌上似乎粘了些泥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上的。

言平拍了拍手，来到了通往故乡的道路，可是这次看到的是柏油路，而且路上车来车往，竟然还有公共汽车通往在这里道路上。

言平惊讶之余，慢慢登上了公共汽车。

“小伙子，俺看你眼熟啊。”公交车司机说道。

言平看过去，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看起来很是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你是……李老头？”言平突然想了起来。

李老头见被认了出来很是高兴，笑着说道:“小伙子，你认得我？”

“你不是之前开小卖部来着，怎么当公交车司机了。”言平问道。

“哎，不说了，镇上开了家大超市，小卖部弄不起来，正好公交车司机缺人，俺学了驾照，当时教练还说俺学不会的，谁知道俺三个月就学下来了。”李老头说起来满脸骄傲。

就这样，言平听他讲了一路这里发生的事，也明白了这里的发展，原来这里已经远不是当初自己认识的封闭故乡了。

言平离开的这几年里，市政府在附近的几个乡镇都实行了扶持政策，好多企业都进入了这里，虽然通往毕夏镇的路只有那一条，但那条路已经扩成了之前的两倍多宽。

言平听他聊着聊着便到了毕夏镇，虽说这里不像城里那样高楼林立，但之前土砖的房屋已经换成了坚硬的石砖房屋，连外面都刷上了花白的油漆。

而镇上的湖也已经没了踪影，被沙土全部掩埋，然后建成了更多的房屋。

言平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已经发展得这么好了。

言平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问了具体的位置后便赶了过去，而就在路上言平却看到了两个即熟悉又陌生的人。

“平哥？你回来了？”其中女人捂住嘴巴惊讶地叫道。

言平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是……风灵和张代？”

“是俺，俺说看你眼熟，没想到你回来了。”张代说道。

言平看着他们背着篮子带着草帽，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平哥，我们刚收完庄稼回来，去我们家坐坐吧。”风灵微笑着说道。

言平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既然回来了就去他们家看看吧。

言平随他们走过一栋栋房屋，直到最后到一家土砖建的屋子前才停住，可以看出这栋房屋年数已经很高了。

两人还没走进屋子，里面便有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高兴得喊道:“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张代上前一把抱起了女儿，也高兴地抬着女儿转了几圈才停下。

而就在进屋的时候，言平一眼便在院子里认出了那棵大树，可是，之前应该不在这里。

风灵似乎看出了言平的心思说道:“镇里要填湖，非要砍了这棵树，可这棵树也有些岁数了，所以就把它改种到了这里。”

“当时妈妈花了好多钱呢。”风灵的女儿从一旁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看他们砍掉了它心里有些……”风灵没再说什么。

言平在这里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两人非要留他吃饭，言平再三之下还是推脱了，一人往家里赶去。

言平望着乡镇，自己仿佛又如同当年那个孩子一般，但是现在的自己若在当时，又会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呢？

“对不起，没有活成你想成为的样子。”言平抹去眼眶上的几滴泪。

随后言平脸上又堆上了笑容:“爸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