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爸爸,那拖鞋,你还穿着吗又到了清明,安眠于墓地的人,只有此时才能与我们相见。
我和哥哥走在幽幽长长的小路上,青青的小草摇曳着,夹杂着白色、黄色的野花,点点星星。
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毫无顾忌地投射向大地。
我们静静地往前走着,偶尔低声交谈。
这条通往公墓的路感觉这样长,好像总也走不完。
一座座墓碑排列在山坡上,一行行、一列列,深色的石碑沉在太阳光下面,今年的墓碑又变多了。
我跟着哥哥来到公墓最里面的一个园区,找到三十八排十八号。
爸爸的照片印在碑上,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笑着,瘦瘦的,瘦得脸颊都凹陷下去,浓密的双眉下一双慈爱的眼睛看着我,我也对着他笑了笑。
哥哥拿出一块布,认真地擦拭着墓碑,一遍又一遍,然后又用手摸了摸。
我把一捧菊花放在碑前摆好,和哥哥一起拿出爸爸生前最喜欢喝的白酒倒上。
哥哥又拿出一包香烟,那也是爸爸最后的日子里经常抽的。
妈妈经常因为爸爸吸烟的事情数落他,这次,她没有来。
妈妈年纪大了,她的腿脚不好,不能走这么远的路,她特意买了酒和这包烟让哥哥带来。
哥哥把烟摆在墓碑前说:“爸,我妈说了,她以前不让你喝酒,不让你吸烟,是为你好。现在她不在你身边,也管不了你了,也不知道你在那边能不能喝得到酒,还吸不吸烟,今天,你就吸个够吧。”
我垂首站在一边,听着哥哥缓慢地、平静地说完。
“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在心里说着。
风,比刚才大了些,卷起地上的尘土,连那些菊花都被吹得晃动了。
“爸听到我们说话了,他这是在和我们打招呼呢!”哥哥说。
是吗?
爸爸真的能听得到我们说话吗?我在心里说的话,他也能听得到吗?
我看着那风卷起树叶,又落下。
一切又平静下来。
“爸爸,明年我们再来看你。”
跟爸爸告别后,我们就往回走。
从公墓下来的路依旧很长,我被太阳晒得鼻尖上微微出汗。
小时候爸爸帮我洗脸总是只能洗到鼻尖,他的手又大,手指又长,担心碰疼我的脸,所以就轻轻地洗,导致我只有鼻尖上挂着水滴。
我很嫌弃他这样洗脸的方式,就自己洗了。
我嫌弃爸爸的地方有很多:他的那些规矩,他为人的迂腐,他的固执……
明明,我是和他一样的啊!
爸爸生病的时候,让我陪他去医院,我也心生嫌弃:为什么不让哥哥陪你去呢?
那是他最后一次去医院了。
我上班第一个月发的工资给他买了一双棉拖鞋,他高兴地拿在手中摩挲好久。
办丧事的时候,那双还是新的拖鞋和我给他买的帽子一起烧了。
妈妈说:“让你爸在那边也能戴闺女给买的帽子,能穿他闺女给买的拖鞋,他心里时时记着你,在天上保佑你。”
爸爸,那拖鞋,你还穿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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