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亮

「图源网络，致敬作者」

苏眉对我说，因为我认识那么多人，而每个人都是平均的，我没必要对他们有深度的交流，结果也还是一样的。我心中一震，忽然觉得非常奇妙，这就是如此多年来我最大的困惑，她竟然轻而易举告诉了我，我感到不可思议。闹铃响了，母亲在门外透过缝隙看着我，我并不知道，我悠悠醒转，拿起手机看了一下，也没什么目的。这个时候我并未觉察我的身上有什么变化，我是说苏眉，她真的是我的表妹，我叫苏叶，我不知道我们的排序是不是就是页眉页脚的意思，开个玩笑，可能就是比较简单，我的家人对孩子感觉一般，取名字就是随便选择一两个字就OK了。不需要太多的深究，这几年我十分的不开心，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似乎丧失了灵魂，失去了焦点，我是否爱自己，肯定的，可是似乎也没什么实际的行动。

现在是晚上的十点，母亲问我吃什么，我一时之间在梦寐无法醒转，要说我是特别爱吃烧烤味道的蔬菜。也就是烧烤店的烤素菜，海鲜菇，蘑菇，韭菜，金针菇，娃娃菜，面筋，一应俱全应有尽有，我全部都喜欢吃。我之前说好了要吃的烤海鲜菇和韭菜，母亲骑电动车去超市已经买好了，她说今天便宜，还不到六块钱就有两斤，韭菜也非常嫩，特别的新鲜。我闭了一下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我说，我再闭下眼睛，整理下我的梦境，今天的比较长，母亲退了出去，她知道这是我的习惯，她开始去厨房腌制鲜蘑和韭菜的佐料，我躺在床上又假装回暖了一会，最近几天又降温了，前天下雨，今天下雪，我说今天别出去买菜了，我妈说没事的，我已经四年不太出门，妈说，你这个状态已经不错了，换了个人怎么也要二百多斤，我哈哈大笑，看书比较烧脑，连带整个人都不太容易特别肥胖。

每个人对每件事都有自己特别的感应，2017年末的时候，我和一个当时要好的女孩住在宾馆里，她时而回家，隔一两天再回来陪我。刚好我有个网友，不远千里从南方过来，她说她要来过年，我有点惊讶，但是没有说什么，毕竟从2007年我们就经常探讨如果可以见到彼此那就好了。她叫小庄，是网名，也就延续进了生活中的称谓，我当时还对母亲说了情况，那一年条件不错，我叔还定了一桌子380标准的年夜饭，对于当时来讲还是非常丰盛的，小庄来的时候刚好就在年夜饭前几个小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或许之前还见过一次，我总是有点记不清楚，不知道别的人会不会有这种感受，对于一件事如果一开始不太清晰，后来也就不能够太清晰了。我们吃饭的时候还彼此都许了愿，我发觉小庄是个有点戏谑态度的人，这可能就是她本来的特质之一，我不是很能适应，她本来很希望住在我的卧室，我说，我已经定好了宾馆的双人标间，她也只好点头，我的房间从始至终都没有收拾，她第二天就要求回来洗衣服，我心里就有点烦躁，觉得事儿多。她竟然把袜子内衣和所有的外衣合成一水来洗，我也叹为观止。

我觉得下面不是很舒服，从2009年底那次的事件，我就觉得不太舒服了，可是我觉得凭啥这样的事情就选中了我呢，我感叹命运不公，那家书店也不是特别容易被选中，我在里面当店员每个月一千元钱，有个男孩子和我一起上班，他负责收款和整理书籍，我也差不多是这样，老板希望把我培养成一个在家里守店的人，再找一个跑外面的人，书展的时候和老板一起跑里跑外的那种女性员工，我点点头，老板姓徐，我叫徐哥的时候心底总是有点腼腆，从上中学开始我觉得我的心态就是忽高忽低飘忽不定的，恰好是这个阶段找到这个工作，我觉得也不错，无论是工作还是情感，我总会认为，并不会长久，比如说工作这个事，我就会想，反正某天我要回家写作去呢，情感的话，就是反正总会要分手的，另外那个男孩子挺帅的，有点像《倾世皇妃》里的孟祈佑，由严宽扮演的，有一次我们共同打车回家刚好顺路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了他冰冷的手指，我没有缩回去，反而还抓紧了一下，他没什么反应，我也不知道当时为啥这么做，后来我们也没有提到过这件事。他有一个中学同学也经常到店里来玩，长得很有闺秀风范，我觉得会有一点自卑，自卑是没有来由的，还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某种比较级。我不知我为啥会想到这件事的诸多细节，大概在那里离职后的两年左右，我们还见过一次，我请他吃一顿火锅，花了快四百块钱，那个时候我真没钱的概念，心底有些生气，他没有掏钱要付账的意思，虽然说了是我请，女生总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期待。每次想到书店工作的经历，我都会想到这样的一件事，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人出生都是偶然，更何况经历什么喜欢谁到哪里工作又工作了多久呢，我每天都和一个网上的男朋友通电话，大概怎么也要三四小时，睡眠时间特别短，总感觉要困死了。我经常在监控的盲区小睡一下，徐哥看到也并不说什么，我那个时候苗条健康腼腆缄默又清淡，也有一点点美丽，我只是不知道有一种病毒正从我的体内滋生。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无法理解小庄把所有的衣服混搭着洗，虽然那都是自己的衣服，自从那件事之后，我觉得我的性格是被重塑过后的换血工程，以前我非常随和，那件事过后我非常漠视，无绝对针对某事，心底多少有些隐隐的恨意，虽说我并不认为这件事能够追溯到谁或是说去怪谁。我的难过是漫长的发酵，如今想来，我就是觉得我不应该得这个病，为啥就会是我，如果是现在的话，我可能不会有那么大的精神压力，在2009年的时候它还不是特别的普遍，肉芽正在滋生，每天都不舒服，我每天需要看似漫不经意跑厕所，怎么说也要一天十几次，上完感觉就好一点，从真正的传染到发病大概一个月左右，我在那家书店工作了一个月，徐哥开完工资，我就消失了，我不知道如何请假或拒绝或延缓，我真的难过可是不知道怎么办，于是我对男孩子说，我决定离开了，就是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回去，徐哥给我打了两个电话，就没有再打，他明白，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我对母亲说，我起床了，其实我的头脑还在摇晃之中，苏眉我已经有三年以上没见过了，想到她我并无太好的记忆，我在初二的时候和她在一个班级，她是班花级别的长相，我只是普通长相，我沉默寡言，有的同学给我起点外号，我觉得只是无所谓，心里会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应当怎样去面对交涉或处理，我选择隐忍是不想事情外扩，扩大了对于我没有好处，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想法，这种感受是从有了意识和记忆开始就有的，为了学会让别人理解我的感受我也付出了不少，可是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事情的影响总会延续，或大或小，我总是认为，我就是我，你喊我什么，那不代表我就是什么，有人说，这是精神胜利。不然呢，精神胜利都不可以，要让我怎样做呢，我那个时候没办法，我不想在苏眉面前展示我的薄弱之处，我自己没有钱她问我借，如果我有我就会借，可是她没有还，是五块钱，我记得很清楚，她做了很多事情都很明显，可是我也无可奈何。我对人生的无力感事出有因，并非无缘无故，我的父亲总有天会死去，而且就在近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如果我去计较很小的事情就是个愚蠢的傻X，类似于你还有工夫想这个，真是闲的，他的疾病不是我造成的，可是我非常害怕他突然的死亡，就在我面前，我的神经纤细敏感而麻木，给我一拳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他如果能够不死，我还不懂得去辩证这个事物事实与感受之间的关系，但绵延不断的痛苦如此真实。如果他可以不死。这种想法真诚备至又荒谬绝伦，苏眉是我的亲表妹，上天分配给她的父亲我的叔叔就是健康无比的，而我的父亲却不是，不是觉得不公平，而是世间无从感从身受的角度，各自都苦，只是时间与期限不同。我沉默又麻痹的紧张，后来仔细一想，每个阶段我都在担心一个至亲的死亡，最后的那个人会是谁。我感到害怕，黑云压顶，我不说出来，人们只会觉得我得体又镇定的待人接物，那只是一种淡淡的崩溃与无法消除它的悲哀。我感觉，还不如让我不要出生的好，可是活着又不完全是最糟糕的事，我也很犹豫，我很爱我的母亲，虽然我并没有告诉过她，当初，我读书的年代，不擅长亲人之间彼此言爱，才是常态。后来也还是如此，只是相对好了一些。

苏眉的那句话，是出现在我遇到一个人，我得和他搞好关系，她突然对我发表了这样的一番言论，我醍醐灌顶，是啊，我们每个人都不一定了解别人的内心究竟是如何的，太近了不行，太远也不行。我忽然觉得有这个妹妹也还不错，虽然她是我梦境中部分未被整合的自我，我很明白。我已经三年多没见到她了，现在的我，不愿意说任何感受上的事情，我觉得很多东西放在一块都会交叉感染，我经常让我母亲洗手，不停地不停地，我觉得下面很不舒服，有一点燥热还有点痒，这种感觉来自于头脑的设定，我每天都用冲洗剂清洁，可感觉还是不够好。这也可能是恢复不像最初那么彻底，我想，有时在网上陌生人对我说起一点颜色的话语，我立刻选择删除拉黑，恼羞成怒，我想还有一点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缘故，可是它不可能曝光出来的，我对一位编辑说过这件事，看起来非常随性其实我自己知道我的态度，我想问她我是不是可以写出来这件事，她的意思是可以的，可是后来我觉得太难以把控住的是我的情绪及感受，我只是一笔带过，我病过，我好了，大概就是这样。其实我当初谈的时候不是这样想的，其实小庄也得过这病，她就不是我这种心理状态，她做了两次手术也就好了，就罢了，肯定恢复也不会有特别彻底，会不会痒。我害怕肮脏的突如其来的痒，我不喜欢敞开我的身体对着不知名的妇科医生，我觉得非常恐怖，可是它们曾经真实地发生过，闪念的时候会悲伤地看到。我离开书店的时候，在想，或许此后都不会有这样轻松自在的快乐了。

不结婚可能是比较理想的状态。而苏眉可能还准备要二胎，母亲对我说过。小庄最后我见过她那次我把她给从我家赶走了，我声嘶力竭要求自己保护自己划出边界，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做会对自己带来怎样正负影响。每当我想到2017年的时候，都会感叹一下，啊，又是一个七年，据说每七年都会有一个新的肉身自我在蜕变，每天都会有新陈代谢微小物质转化与衍生，吃的东西逐渐变成一个新的肉身的我。我在宾馆和小庄住的时候，我们一个人一张床，单人床，标准间，我害怕她有病，我也觉得我自己可能也有病，她还说，她在某宝买到的百忧解，我问，管用吗。她笑着看我，我忽然有点难过，觉得她似乎瞧不起我，不知道为啥来的这种想法。

徐哥的书店那一年刚刚进到村上春树的《1Q84》，一共是三本，他递给我两元纸币让我坐公交车去市政大楼送这三本书。我当时坐在31公交车，最后一站叫LG电子城，我感到很奇妙，世界失真，我在想这本书到底讲什么，可能某天我也会看看，我还没看过这个作者的书。我也不知道我很快就要离开书店，去做手术，让自己感觉糟糕的心理状态就要开启，可是我总会记得那天宁静的午后，我慵懒悠闲地坐在31路公交车，想象我的未来和《1Q84》书中的内容会是什么。谁能知道，竟然我也遇到两个月亮。多么奇幻，有多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