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淡淡的阳光照满了整个病房,我的诡异的病友躺在床上,似乎还在思考昨天那个鬼故事的结局。
四床的是个精壮的汉子,留着短寸,看上去有几分军人气质,此刻他低着头,阳光将他的脸笼罩,看不清表情,他的两只手的大拇指不停的在手掌上相互摩擦着,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今晚的故事,应该是他了吧,听丰腴的护士说过,他叫蒋浩!
夜幕,降临……
(以下是蒋浩的故事)
我不怎么会说故事,之前大家也是知道的,今晚还是说我在部队里的事。
那年是我新兵第一年,到了年末,联队里会有各种拉练和演习,我们新兵营是不参加的,整个营队留守,白天要训练,晚上还得负责站岗放哨。
那一次联队里又要搞对抗演习,整个营地都空了,只剩下新兵看守营地,那天晚上我和我的班长负责站凌晨一点到三点的岗,外面气温只有零下十度左右。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没事,突然感觉身上黏滋滋的,始终不是个滋味,心想着这衣服都粘在身上了,到时候再去站岗,哪能熬得过来,索性去洗把澡,到时候站岗的时候也舒服,正好可以提提神。
说干就干,我抄起大衣,里面就穿了个短衫,就往浴室跑,也幸亏是整个营队都出去演习了,晚上也就很少有人管洗澡的事。
浴室在营地的最里面,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但我在门口却听见了里面有“哗啦”的水声,谁在里面洗澡都不开灯的。
我推开门,“啪”的一下就把灯给打开了。
“谁在洗澡?”
我扯着嗓子喊道,也有点恶作剧的意思,可是里面没人回应,水声也没停,晚上偷偷洗澡,还不吭声,我笑了笑,脱了衣服,也冲进了旁边的一间淋浴室。
“哥们,有肥皂么,出来的急,忘了带了。”我一边搓着澡,一边试探的说道。
或许是我想错了,也许旁边的水忘记关了也说不定,可能旁边没人,所以我心里也没底,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没想到真的就从脚底下溜过来一块香皂,还沾着泡沫,我喜出望外,笑着说道:“哥们,谢了啊,你也是新兵连的吗?”
那边并没有回答,水流还在淌着,似乎还要热气从旁边隔间冒了出来,我也没有多想,也许他不喜欢洗澡的时候说话也不一定。
既然有了香皂,那便把头发也洗一下吧,我们那个时候全是短寸,因为怕懒,半个月才洗一次头,这次正好赶上了,就顺便洗一下。
用水冲了头,香皂胡乱的在头顶上抹了抹,便翻没出许多的泡沫,我眯着眼睛,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皮,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我微微的扬起了头,口中好不自觉的呻吟了一声。
就在我的头扬起来的一瞬间,我眯着的眼睛突然看到,我的头顶,隔间墙的上面,有一个黑影,正趴在墙上,盯着我看。
我呼吸一凝,头皮一阵的发麻,不由自主的向后滑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赶忙胡乱的用手揉了揉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看上头顶。
那里什么也没有,淋雨的蓬头有的眼堵了起来,只能冒出一部分的水流,头顶的灯光很亮,灯罩上爬满了取暖的虫子。
旁边的水流声消失了……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旁边的人似乎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离开了。
我咽了口吐沫,从地上爬了起来,安慰着自己说,是幻觉,一定是看错了。
“哥们,你还在吗,香皂还给你。”
我轻声的问道,那时心里还有点慌,想着要是有个人在,自己也有点底,但是回答我的只有空旷的回声。
我心里满是疑惑,急急忙忙的冲洗了一把,就出门穿了衣服,那块香皂我也带着,回了宿舍。
到了凌晨一点,我和班长去轮换站岗,班长是个两年多的老兵了,因为我平时训练,表现都挺不错,班长也对我印象不错,我们经常的一起聊聊天,关系还算可以。
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实在感觉到有点无聊,我便跟班长说起了洗澡的这件事,心里疑惑着,谁会那么晚了,跟我一样,去洗澡呢。
班长听了,脸色似乎有点不好,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发了毛,颤声问道:“班长你别这样盯着我看呀,到底咋回事啊,是不是那个人是个领导,我要被处分了?”
班长点了点头,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说道:“对,确实是个领导,但是这个领导啊……”
“这个领导咋地了,你别说话说一半啊。”
“是个已经去世的领导!”
我一愣,已经去世领导?我疑惑的望着班长,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他伸过手来就拍了我脑袋一巴掌。
“你这小子,你见鬼了,那是我们一营的老营长,前年得病,猝死在了浴室里,你就是遇到了那位老营长了。”
我“哐”的一声,手中的枪都掉在了地上,满脸的惊恐:“班长,你可别吓我啊,我还拿了他的香皂的呢,怎么可能是鬼?”
“什么,你拿了他的香皂?”
班长也似乎被吓了一跳,原本还算淡定的神情突然的严肃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不停的向着周围扫视。
“怎么了班长,你倒是说话呀。”
我也被他的表情吓到了,都带着哭腔,摇着他的肩膀。
那天晚上没有风,空气很干燥,我的手脚冰凉,背后却是已经被汗湿了。我被班长的神色搞得呼吸都有些发颤。
班长咽了口吐沫,缓缓的说道:“那个香皂你不应该拿啊,听说老营长得了病,到了晚期,全身都生起了浓疮,流出恶水,老营长又是个十分爱干净的人,所以每天都要去浴室洗澡,用香皂擦遍全身,据说有一次,老营长嫌自己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身上的皮都被擦去了一层,浑身是血啊!”
班长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听到了我的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我呆在了原地,已经有些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营长用来擦洗身体的香皂,我却用来洗了头……
想到了着,突然感觉头皮十分的痒,像是有几千只虫子在头皮上爬一样,我脱掉了手套,摘了帽子,使劲的在头皮上抓挠,可是越抓越痒,感觉脑子里都是虫子在爬一样。
“浩子,你干什么,快住手!”
等班长回过神,一把打掉了我的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里都已满是鲜血,头皮都被我抓破了。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无神的说道:“怎么办啊,班长,我拿了老营长的东西,他会不会要来找我啊!”
“别瞎说,走,我们现在马上回去,把那快香皂给处理了……”
说罢,班长拉着我,脱离了岗位,径直向着宿舍楼跑去,我的宿舍在3楼,一路小跑,班长抓着栏杆扶手,突然在2楼的拐角停住了,他抬着头,怔怔的望着楼梯,我跟在后面,还在2楼楼梯上,心里猛的一沉,脚步踉跄,拐到了班长的身后。
一个浑身赤膊的男子正站在3楼的楼梯口,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
借着微弱的亮光,我们都看见,那个男人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浓疮和脏斑,他身上都是水,头发似乎还是湿漉漉的,不时有水滴在了地上,顺着楼梯一路向下淌着。
老营长,来找他的香皂了……
我心里一下子只剩下这个念头,两条腿似是被地面吸住了一样,怎么也迈开不了步子。班长站在我的面前,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也是一动不动。
我们在下,老营长在上,就这样保持了静止的状态,只有他身上的水一直往下流,好像怎么流都流不尽。
时间似乎放缓了,老营长突然浑身颤动了一下,背对着我们的头,缓缓的动了起来,并不是看向别的地方,他的头在慢慢的向后转。
我能看到他的耳朵,他的眼眸的轮廓,甚至是他消瘦的颧骨,鼻翼的侧影,他转头的速度很慢,这一切都似乎是在放着慢动作一样。
“跑!”
就在他的头将要完全转过来的时候,班长突然大喊了一声,拉着我就向下跑,疯也似的远离了宿舍楼,我被拉着,机械般的跑动着,脑海中还浮现着最后看到的老营长的脸。
他的嘴里,正叼着他的那块香皂!
我和班长没有方向的在营地里乱跑,直到碰见了巡逻的隔壁营队的队员,他们打着手电,将我们拦住,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他们以为我们得了疯癔,就把我们扛到了医务室。
我当时是完全已经麻木了,脑海中老营长叼着香皂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出,在医务室住了两天,才有些缓过神来。
那之后,我和班长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过了新年,老班长选择了退伍,我也从新兵营调到了联队。
不过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半夜的时候,去浴室洗过澡了,也从来没有用过香皂。想一想那个时候用香皂洗了头,我现在头皮还有些发麻。
……
军人蒋浩今晚讲的这个故事时间不长,但是我却在他讲完了之后,不由自主的抓了抓头皮,或许是下意识吧,我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我看见他还在用大拇指相互的摩擦,似乎手掌有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想要擦去一样。
我们直挺挺的坐着,没有一个人率先躺下睡觉,夜风有点凉,今天护士忘记过来关窗,漏进来的风吹着床单,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叮咚,现在时刻,十二点整。”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病房外的钟终于报时了,凌晨十二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我扯开被褥,躺倒睡觉,却是有些难以入眠。
我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头顶天花剥落的一块,似乎又变大了一点,密密麻麻的水泥,看上去像是小虫子一样,正在啃食着天花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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