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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虻:新闻改革永远是撞击反射,你要做出东西让社会认可

陈虻:新闻改革永远是撞击反射,你要做出东西让社会认可

作者: 游戏的安德鲁 | 来源:发表于2019-03-17 09:37 被阅读95次

    《陈虻,我们听你讲》系列博文之十


    这个系列博文,是央视的记者们为了纪念陈虻而做。其中有很多陈虻关于创作的真知灼见。这几乎是有志于做好扎实内容的电视人的必修课了。我录在这里,权当是在简书上为自己建的资料库。有缘的你,一起学呀。


    陈虻工作的“南院”,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

    从北向南,经过卫兵严守的京西宾馆,左拐;经过常有上访者围着门口的国家税务总局,右拐,直走;胡同右侧一个院子:大门外边没有什么标示,一块铁皮牌子上贴着门牌号码:羊坊店路115号。

    中央电视台新闻评论部所在地,曾经被称为“中国电视界的延安”。十多年中,不断有人聚来,也不断有人离去,但这里始终是一个理想者的部落。而一直坚守在“南院”的陈虻,以他的思想与人格的力量,成为最后的精神领袖。

    冥冥之中似有寓意:央视作为国家电视台、体制内最有影响力的媒体,在转型期中国的社会变迁中,自身的改革何去何从?似乎正如通往“南院”的道路,关口重重,蜿蜒曲折。

    对此,陈虻有使命感,也深知自己的责任。他有一段流传颇广的语录,说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我很感谢我的职业,因为传媒的作用使我们个人的努力被放大了,能够影响更多的人,所以,我认为当别人赞美你的时候千万别拿自己当人,当想到你的工作成果有上亿人在观看的时候,千万别拿自己不当人。

    在传媒改革中,央视的身份定位纠结,三位一体混合型:政府喉舌、商业媒体、公共媒体。陈虻的一位部下、同事曾经说过:我们所有的痛苦与快乐就在这三者之中。

      陈虻始终坚持:新闻的改革不可能是领导告诉我们:同志们,禁区开放了。永远没有这种时候。干新闻干一辈子的人会有体会,新闻的改革永远是撞击反射,不是别人给你东西,而是你做出东西,让人认可。要由新闻的从业人员自己去寻找新闻的突破。

    本篇博文的关键词:传媒改革、新闻频道、电视娱乐化、

    陈虻:新闻频道要改变:组织生产的方式、频道和受众的关系、“什么是新闻”的观念

    2003年5月央视新闻频道开播,陈虻参与了整体策划。

    建立一套电视新闻专业话语体系、向国际上最有声望的一线电视台标准看齐,正是陈虻和他的同事们要做出的东西,要寻找的新的突破口。

    陈虻2005年接受一位电视研究者贾梦霞的采访,比较系统地表达了对新闻频道的意见,以下内容主要整理自《电视信仰》一书中对陈虻专访部分:

    陈虻说:我认为新闻频道的发展,首先是机构的改革。你既然办一个新闻频道,而不是按照以前综合频道那样的栏目各自为政,你的生产方式也应该相应改变。现在是结果改变了,你的体制并没有因为这个结果改变出一个适合它的生产过程。这就好比说你以前是点菜的饭铺,现在改快餐店了,你整个厨房的配置,生产的流程,人员的分工、生产的组织方式都没有改变,你当然不符合快餐店的要求。

    新闻频道的出现是扩大了我们的服务范围还是说改变了我们的服务方式,这是两回事。当然可以增加服务范围,但首先改变的是服务方式,这个观念必须坚定和明确。这个明确了以后,才能指导你后边那个厨房的配置,你的人员和生产方式的组合。

    频道和受众的关系是什么?或者说观众在新闻频道消费的是什么?我觉得电视新闻首先是信息的筛选。现在信息的来源非常多,作为一个信息的消费者,他可能会选择一种方式,这种方式使他能够用最短的时间获得他认为最有效的信息。新闻频道要做这样的筛选,而且要做到让观众在想看新闻的时候,都能够看到最新的新闻。所以我觉得新闻频道应该越做信息越精炼、越有效,而不是越做信息越多,不是所有我能采集到的信息都给你贴上,那就成网络了。

    我觉得新闻频道还应具有对信息进行评价的功能。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去评价信息,人们之所以看你是因为你的评价有公信力。网络评价可能更丰富,电视评价可能更权威,这是我认为媒体建构自己价值的关键。选择信息本身就有一个价值尺度,评价信息就更能体现对信息的一种态度,如果这两者能形成一个合力或者说品质,能够被受众所接受,这就是新闻频道存在的理由。

    陈虻:凡是那些人们不知道、或者不曾被合适地表现、不曾被真正理解的事物都是新闻。

    办新闻频道还需要回答一个问题:什么是新闻?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与时俱进的,特别是在中国。回答什么是新闻有很多层面的问题,首先是事件的性质,其次是对这样性质的事件如何报道。开会不是新闻,会上发生了什么才是新闻。一大堆记者蜂拥而至,但是发回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是可以不一样的,而我们以前认为必须是一样的。

    我理解的新闻性并不全等于时效性,而凡是那些人们不曾知道的,或者不曾被合适地表现,不曾被真正地理解的事物都是具备新闻性的。也就是说,重要的是你在这个题材中正在触及新的问题,这种观念的变化是人们以前没有揭示过的,或者我们感受到但并没有真正触摸过的,我觉得这就有新闻价值。

    以上摘录是公开发表的。在内部资料里没有找到更多陈虻关于新闻频道的谈话。只有一篇回忆文章透露了这样一个细节:

    有一次,两位同事听陈虻恳切地分析新闻频道,陈虻说,现在的问题是用办专题的思路办频道。文章的作者感叹:毕竟是陈虻,什么都明白啊。可惜体制内的明白人并不一定能解决他们早已看出的问题。

      陈虻:如果无视媒体规律,一味张扬自身的情趣和愿望,可能也会丢失你的观点

    也正是从2003年,央视开始酝酿以收视率作为衡量栏目优劣的主要指标。面对娱乐化的冲击、市场竞争的挑战,如何认识电视的本质特征?陈虻陷入了长考与反思。

    2003年春天,他接受新浪网络主持人林白采访,谈到《东方时空》的改版:

    陈虻说:有人评价《东方时空》聚集了电视界最后一批理想主义者,这说明我们这样一群人中,其实有很多个人的追求、愿望,或者可以叫做情结,这种情结更加艺术性。但我做了十年以后特别愿意跟我的同事们说说媒体情结,媒体有它不能忽视的规律,如果无视媒体的规律存在,一味张扬自身的情趣和愿望的话,很可能也会丢失你的观点。

    陈虻:媒体除了肩负舆论导向这样的社会功能之外,其实还是很时尚的,往往与社会最前沿的东西连在一起。而且电视是高端技术低端产品,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认知。所谓低端产品,他要让普通人来观看。 要做大众化产品,而不是精英化产品。这两者在产品功能、使用的方便程度上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你要从电视的本体意义去理解,电视首先是在家里摆放的,人们的生活娱乐工具。

    林白:您真是出人意料的坦率。

    陈虻:你觉得我应该掩饰一下吗?我经常跟我们的编导说,如果你认为你不会的东西、你不掌握的东西就是不重要的,那么你已经老了。比如许多人有这种想法,认为记录影像有历史价值,那些做娱乐节目的算什么,很容易产生这样的心理。但是不正视新生事物的话,你就会被淘汰!

    陈虻:你没有思想、观点,你是通体抚摸,这样的片子谁爱看?

    2005年夏天,他在接受贾梦霞采访的时候,谈到了新闻娱乐化:

    思考是人类的本能,思想也是人类的本能。其实我觉得我们对观众的判断有时候是低估的,有时候我们是在迎合被低估的观众。比如说,你在这儿摆了三张碟,一张是艺术片,一张是美国商业片,一张是三级片。很多人就会觉得,做艺术片需要思考,做商业片需要投资,而三级片最好做,省事又廉价。你就玩命的做这个,然后你还说观众就爱看这个。你给他这个他不反对,但是你只给他这个,并不等于他不需要别的。所以,我的判断是:我们低估了受众,我们有意地低估了受众,为自己的低级趣味制造借口。

    我们没有把一个东西做好,不是观众不爱看,而是你没有做到观众爱看的层面,人家消费的是思想、观点,你没有思想、观点,你是通体抚摸,这样的片子谁爱看?不管是拍阿拉法特,还是拍一个生活中的普通人,没有呈现出你的思想和观点,你还说人家不爱看,说没有市场?

    我们不要抱怨其他的什么,是我们自己没有把产品做到应有的品质上。这比提升一个娱乐性栏目要难得多,因为娱乐性节目是资讯的汇合,只要有资讯的汇合,就可以把节目做得很现代。而做一个消费思想的节目,需要创作者自身的提高。如果创作者自身没有思想,你还拍什么片子?我经常举的例子就是一个拳击运动员,他出拳打别人的时候,被别人打倒了。由此就认为我们不该出拳。并不是你不该出,而是你没有做到,你没有把这个作品做出真正的价值。

    陈虻:白岩松说我是头发最长的制片人。这也是中央电视台领导的宽容。

    2003年陈虻到新浪网做客,回答的第一个问题:

    网友白衣飘飘:没想到《东方时空》的领头人是这样一个长发飘逸、有艺术家气质的人,看来央视还是有魄力的。

    陈虻:白岩松说我是头发最长的制片人。这也是电视台领导的宽容。

    当时陈虻担任新闻评论部副主任已经两年了。刚被提升的时候,下面就有窃窃私语,猜测他是否会因为官位的变化而剪掉长发。后来,看到他依然长发飘飘,大家放心了。

    “你是需要一些符号来飘扬你的精神旗帜的。”陈虻去世后,他的部下在一篇纪念文章中说。  《焦点访谈》的一位编导赞美:这是我所看到的男人能把长发留到这样干净、这样洒脱的唯一。

    但是,一个节目生产单位,越来越机关化、官本位,越来越追求和看重行政级别,运行机制开始积重难返。陈虻即便长发依然,但内心纠结显然又多了一层:干业务与走仕途,这可是两股道跑的车。

    陈虻试图坚守。他说:你要求自己做一个知识分子,想通过手中的媒体这样一种传播手段来表达一个知识分子对社会的责任,这就是你要表达的目的。每个人的价值取向、承担的责任都不一样。但需要热爱信仰,需要有一种批判精神,这是共同的。就像绘画,如果一个人会画画,但天生就想卖画,那基本上就不叫画家,叫画匠,对吧?一个画家就得像梵高那样,他有愤怒、有情感,他有独立自由的思想。

    我最近也在感慨,感慨我们越来越缺乏知识分子。事实上,现在我们有多少人还是真正的知识分子,或者说是具有知识分子特征的人,还在坚持着某种追求,是可以商榷的。不是每个人都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知识分子,我觉得有的人可能只能拍着胸脯说:我是某某中心主任。

    陈虻在和网友互动的时候,坦率的谈到他的困惑:

    当《生活空间》制片人时,我觉得我们离生活很近,好象生活是一个水缸,我们刚从水缸里出来,还知道水的温度,还知道潮湿的感觉。可是前两天我回家时,看着车窗外,觉得生活非常陌生,因为我们不断地研究和解决我们自己很小的天地里的问题,因为忙碌而感到空虚。原本我们有自己的愿望,但当我们做得太多的时候,那种愿望已经成为能够正常地播出、尽量地少改,这似乎成了我们唯一的理由。

    网友《西方时空》:你有没有为节目有动情的时候?

    陈虻:我回忆一下,在做制片人的九年中,我审片子时很容易落泪,很容易被真实的东西感动。现在我也会有这样的感情,可是我觉得生活和我离得远了。所以我特别希望节目组有经验的老同志能够尊重新来的年轻人的想法,也许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实现他们的想法,但是他们的想法可能非常有价值,因为他们离生活比我们近,而我们离工作太近。

    陈虻是性情中人。

    他的老部下担心:他去做更大的领导,不知和他的真性情平衡吗?

    他的好兄弟崔永元说:如果陈虻一心做官,以他的才华,他可以做更大的官。但当官与创作,他知道哪个更重要。

    把他称为兄长的白岩松说:有的人适合当官,有的人不适合。陈虻属于后者。他是 一个必须永远接地气的人,永远得在生活中,和兄弟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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