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美国作家塞林格创作了风靡全球的小说《麦田守望者》。六十多年过去了,重读小说,却惊奇地发现仿佛他写的就是今天的世界。经典作品就是如此地经久不衰。
小说中那个有着典型精神分裂人格的主人公霍尔顿在故事最后想要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隐居,却因他妹妹的到来而计划未果。出于对小说的极大好奇心,百度了一下“塞林格”,意外发现小说作者倒是真的实现了隐居愿望:塞林格创作了这部使其声名如日中天的小说后即在家乡买了90亩地,在山顶上建起小屋,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在隐居期间,他不断写作,但却几乎从不发表,也拒绝接受一切采访,性格变得更为怪异。这使我相信《麦田守望者》在很大程度上即是塞林格的自传。
在《麦田守望者》的主人公霍尔顿看来,世界上的一切人除了他的少数亲戚外都是那么“假模假式”,一切事都是“那么令人腻烦作呕和笑到肚子疼”。他不想做老师和家长希望他做的事情,他说他的理想是在一大块有一群小孩子在做游戏的麦田里“就站在那混帐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在这里,“麦田”和“守望者”似乎是有隐喻的,但文学就是文学,文学里的意象只可作为谜面却一般尽可能不去猜出谜底。小说最后,霍尔顿要走了,要从纽约走到远远的西部去找个活干,靠装聋作哑避免与一切人打交道,然后用赚得的钱建个小房子隐居起来。只可惜他的妹妹赶来了,说要和他一起去,这就扰乱了他的计划,他最终没有去成。小说至此戛然而止。我猜,霍尔顿是变成了正常人,既然是正常人了,那么就不用去隐居了,作者也就没有什么好写的了。
其实很容易猜到塞林格的真实用意。在塞林格看来,精神分裂状态下的霍尔顿其实是正常的,而小说最后的霍尔顿看似回归正常,其实却是和病态社会和解了,换言之,同流合污了。塞林格—霍尔顿,这两个人在我脑海里逐渐变成了同一个人。塞林格在创作了霍尔顿这个形象时恐怕连自己都想不到会到某个地方隐居三十多年的吧,但他做到了。这就是一个天才作家的归宿,世俗空间已经容纳不了他。
也许,每个艺术家毕生都在寻找一个归宿,当找不到这个归宿时他们宁愿选择将自己流放,更多的是自杀。屈原如此,海子如此,王国维如此,梵高如此,川端康成如此,海明威如此……对他们来说,这可能就是最好的归宿,或许天堂里有最好的文字,最好的艺术。
岂但艺术家如此,每个人其实毕生都在寻找一个归宿。与艺术家不同,作为普通人的我们要求实在是很可怜,只需要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赖活着就行了,这就是我们的归宿。当连做一个很卑微的人的目标都达不到时,我们会想到一个很远的、没有人的地方去隐居起来。可是我们最多也就如清醒状态下的霍尔顿,最终选择浑浑噩噩、没有尊严地活着。
而且我们的“隐居”想法最多也就只是想法而已。即使真能隐居,我们能忍受那种处于生死边缘的极端凄清孤独氛围吗?但是作家艺术家们为何就能从容游走在隐居与死亡之间?盛名之下多是一颗孤寂的心,塞林格们的思想和灵魂其实只活在他们的作品中,现实中根本没有他们的位置,或者说现实中的他们不是怪人就是疯子,所以他们的最好归宿不是隐居就是死亡。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岸”就是归宿。所以,归宿应当就是那种非常纯净,无一丝世俗污染之地。换一种说法,当我们很辛苦又假装很幸福地生活在滚滚红尘中时,其实内心深处无一不在向往着红尘外的纯净世界,向往着纯净的灵魂和思想。
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灵魂世界却日益贫乏,现代人越来越被日益膨胀的物欲所支配。我们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我们可曾有时间去找某些正在远去的东西?我们的归宿究竟在哪里?有人也清醒地看到了这点,但除了宗教外又有何良方可以拯救日益堕落的病态社会?我们不是塞林格,塞林格可以去隐居,我们做不到。
假如有一天,你厌倦了尘世生活,却没有能力像塞林格那样隐居,更不想如海子三毛一样地拥抱死亡,那么不妨学学霍尔顿,把自己的心田当作一块麦田,站在悬崖边上守望着做游戏的孩子们,别让他们掉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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