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馨主题”征文第二期——双人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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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家都知道，此次阿尔法星探测任务，事关我东国能否抢先西国一步，争夺银河系外星球的有利资源条件和战略地位。因此，我们选派了经验最丰富的飞船设计师、素质最过硬的宇航员，来执行本次新一代光速载人飞船的首飞任务。这次任务，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新闻发布会上，东国航天发射中心首长程东风，正在镜头前慷慨陈词。
掌声雷动中，程东风满面红光地走下台，心中盘算着一个月后，汇聚全国最尖端科技力量的“星途一号”飞船，将在这里叩问九霄。而且十几年后，阿尔法星广袤的表面上，东国国旗必将高高飘扬，数不胜数的珍贵资源，将通过一艘艘光速飞船运回东国。彼时的东国，定是世界上实力最雄厚的国家。
一声“程总”，将他梦想的美好蓝图打断。光速载人飞船的总设计师周钧，正焦急地等候在他办公室门口。一见周钧，程东风脸上显出几分扫兴与不耐烦，他能猜到周钧是为何事而来，因为早在新闻发布会前，他们就因这件事，一次又一次吵得不可开交。
“我是飞船的总设计师，我要为自己的产品负责，为航天员的生命安全与东国的荣誉、利益负责。”周钧激动地挥舞双手，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双眉紧锁，呼吸声沉重急促，全然不顾及面前的领导。
程东风不慌不忙地打开厂房监控，这个大家伙正安安静静地卧在塔架上，外表漆成银灰色，每一个部件都制造精良，“星途一号”四个大字，与东国国旗相得益彰。它已经完成了装配，正在进行第三轮测试。但测试结果，显然不乐观。
“我说过很多遍，飞船现在还不够成熟，种种测试表明，现在执行这次任务，存在很大风险。我们还需要时间，不能急躁冒进！”
“急躁冒进？周钧，我们没有时间了。在这个型号上，我们投入了太多时间精力金钱，这场外星资源争夺战，我们没有回头路。现在眼看着西国的飞船完成测试，我们若不能在它之前抵达，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可是这关乎航天员的性命，以现在的情况看，它可能根本无法到达阿尔法星。”
“可能？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你放心吧，这次我们选派了最优秀的航天员，承担风险、迎接挑战都是不可避免的，他的训练与安全保障我们来负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这最后几天，将飞行风险降到最低，少说些什么可能失败的晦气话。”
程东风摇着转椅，转过身去望着监控屏幕，不再看周钧一眼。周钧只好长叹一声，默默退出了领导办公室。
二
三十世纪，过度的工业化生产，已经几乎耗尽了地球上所有资源。许多国家因此走向毁灭，唯有以东国和西国为首的几个航天大国，将贪婪的目光投向太空。短短几十年，近地星球的资源被风卷残云般掠夺殆尽，以月球为例，早在百年前就成为了氦三生产工厂，为地球提供了超过90%的发电燃料。
但近地星球资源种类单一，系外星球又过于遥远，动辄几千几万光年的路途，人类只好投入大量时间精力，研究如何突破光速，向更远的深空求救。
东国与西国，正是率先取得突破的两个国家，这也奠定了“两强对立”的格局。西国采用“弹弓式”加速技术，耗时十余年在太阳系某行星上建造了一个巨型弹射台，在飞船进入行星引力场后给予其动能，使之获得极大逃逸速度，穿越“虫洞”直接进入银河系外星系。
但这样的设计，要求极高的轨道控制精度，且进入外星系后运行周期较长，还无法从目标星球自主返回，航天员只能进入休眠状态，等待救援。
相比之下，东国决定“自力更生”。他们设法通过离心运动，突破光速边界值，就能从任意位置穿越时空缝隙，将飞船和航天员直接送入外星系。这一过程比起穿越虚无缥缈的“虫洞”，时间更短，风险更可控，理论成功率更高。
但再先进的发动机，也只能无限接近光速，最后的跃迁，要靠意念实现。“星途一号”光速飞船的最大亮点，就是这个休眠仓。它能产生巨大的离心力，将航天员的灵魂与肉体分离。肉体留在飞船中，在原轨道上停泊，轨道舱则与飞船分离，借助离心产生的巨大逃逸脉冲，突破光速，载着航天员的灵魂直接进入“虫洞”另一端的外星系。
完成探测后，轨道舱在光速临界值处减速，以相似的方式返回至停泊轨道，与飞船对接。航天员的肉体与灵魂，在休眠仓中完成聚合。三十世纪，这一技术已经趋于成熟，研究表明不会给航天员留下任何后遗症。航天员返回后，只需经过几个月调整，就能恢复到与常人无异。
“关于这个任务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航天员训练中心某会议室内，程东风尽量长话短说，但还是用了足足半小时，才向训练中心的领导和两位航天员，阐明了本次任务情况。
林嘉和马洛可，两位东国航天领域的“天之骄子”，正若有所思地坐在宽大的会议桌前。他们一个低头摆弄着手指，一个胡乱翻看着材料，随着程东风的话音落下，拉着厚重窗帘的会议室，一下子寂静无声，气氛凝结到了冰点。
是的，本次“星途一号”光速载人飞船的航天员，将从两个人当中决出。
林嘉和马洛可，可是老搭档了。两人是同一批入选航天员集训队的，共同执行过几次飞行任务，虽然考核时也常争先恐后，但他们从不将对方视为对手，反倒亲密无间，常常互相调侃打趣。
“马洛可，这次任务选拔，你的成绩可是第一名。按理说，这次光荣的首飞任务，就交由你来执行了。”程东风笑着同马洛可握手，“但是，这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风险与挑战，任务周期很长。我听说你的女儿刚刚出生，呵呵，等你返回地球，可能外孙女都出生啦。”
马洛可脸色有些难看，沉默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下话题：“或许吧。”
林嘉暗暗腹诽着领导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知道马洛可面临的压力与抉择。“星途一号”飞船的建造部门，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来了。传闻说新飞船在最后的验证阶段，遇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漏洞与难题，从设计到制造再到装配，每一个环节都几乎要推倒重来，科技人员正加紧进行技术攻关，忙得焦头烂额。
但又有消息称，新飞船已顺利通过了质量审查，已经准备加注燃料、择机发射了。但多年的航天员从业经历，使他和马洛可都心知肚明，新飞船设计和建造时间的压缩，必会导致测试和验证效果打折扣，在任务风险方面，绝不亚于一千年前人类的首次载人飞行。
“至于林嘉，你是东国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航天员，由你作为马洛可的备份。当然这次任务非同寻常，我们不仅考虑了你们的技术、经验，也充分考虑了年龄、家庭等因素，你们两位再商量一下，有什么难处及时告知我，我会尽己所能为你们了却后顾之忧。”
程东风说完，拿起会议材料，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办公室。
三
散会后，林嘉第一时间找到了马洛可。
“洛可，对于这次任务，你怎么想？”
果然，马洛可眉头紧蹙，忧心忡忡，“此去凶多吉少，我的家人，就拜托林兄多照看了。”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林嘉打断他，“我的孩子大了，家庭这边没什么后顾之忧，而且我飞过这么多次航天任务啦，即使在苍茫宇宙中灰飞烟灭，也是死而无憾了。你正年轻，事业巅峰才刚刚开始，唉。”
“林兄的心意，我领啦。”马洛可拍拍林嘉的肩膀，“其实早在任务考核开始时，我就预感这是一场没有终点、没有返程的征途。我也知道，身边有些同事，是故意不通过考核的。”
“啊这…”林嘉乍一听有些震惊，转念想想也是人之常情。
“林兄，自我备战考核之日起，我就猜到最后的首飞者，必会从你我二人中决出。但那时，我听到了许多关于新飞船风险性极高的传闻。那天恰是我女儿出生，我请了假去医院陪产，去的路上我在想，如果她知道爸爸是立下赫赫战功的航天英雄，会不会从小引以为傲。”
“可当我从妻子身旁抱起她，粉红色、软软糯糯的一小团，被我捧在手心。我看她挥动着小拳头，蹬着小腿，心中被幸福盛满，几乎要溢出来。那一刻，我觉得什么战功、什么英雄，好像都没有意义了，我只想陪在她身旁，守护她长大。”
马洛可说着，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声音中掺了哽咽。
“没事，洛可，我理解你。要不这次，我去吧。”
“不，林兄。我不能眼睁睁地把你推向火坑，如果这次你去了，而没能平安归来，我会自责一生的！”马洛可情绪有些激动，几乎大声嚷嚷起来。
林嘉低头不再说话，马洛可也稍稍平复了心绪。
“林兄，我问你，你是真的想去吗？”马洛可突然抬头，泪水迷蒙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嘉。
“我…”林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我也是有些私心，或者说投机心理吧，这也是近来时时折磨着我的地方。”马洛可犹豫地吞着口水，“国人都知道你是航天英雄，可我始终是籍籍无名之辈，虽然参加过许多任务，受过许多表彰，但在大家心中，只有你才是先驱者，我永远活在你的光环之下。”
“之前的航天任务，从来都是你首飞。我确实非常敬佩你迎接未知风险的胆识，可谓孤身赴险，却次次凯旋而归。我常常想，我何时能完成一次首飞呢？我也想成为站在光下的英雄。”
“因此这次任务选拔一开始，我就铆足了劲训练，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与你争夺首飞名额。可渐渐有了不好的风声，说此次任务技术不成熟，且周期太长，极有可能一去不返。我好痛恨这些传言，它就像千只万只白蚁，一刻不停地噬咬我的心。
一方面，我非常渴望这次机会与荣誉，即使所有人都望而却步，我也一定在所不辞。另一方面，我又舍不下父母和妻女，我唯一的女儿才刚刚出生，她还不认识我，还没叫我一声爸爸，她成长路上的风霜雨雪、喜怒哀乐，我都不能伴她身旁。如若这样，即使我荣誉等身，即使她以我为傲，我损失的是更重要的东西呀。”
“唉，自古忠孝两难全。我也不好多争些什么，你自己决定吧。”林嘉叹了口气，接着补充道，“如需我帮忙，我当仁不让。”
“林兄，这些是我心里话，憋久了难受，请您一定别介意。”马洛可有些着急地争辩。
“怎么会介意呢。”
四
一个月后，“星途一号”光速载人飞船，已在发射塔架上整装待发。
马洛可在同事的帮助下，穿上了笨重的航天服，完成了一系列手持设备调试，准备进入舱内。隔着玻璃面罩，他望着前来送行的领导、同事，心中五味杂陈，林嘉也来了，站在人群中不起眼的角落，朝他比着“加油”的手势，目光中满含不舍与忧伤。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给予了马洛可莫名的心安、别样的平静。
家人并没有来，他实在不忍心让她们亲自送自己最后一程。临行前，他在家中捧着幼小的女儿不住地亲吻，女儿不懂，只顾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他也笑，笑着笑着，泪水就沾湿了女儿的襁褓、自己的衣衫。
“星途一号”光速载人飞船是人类首次尝试突破光速，经过最后一个月加班加点的调试，总算攻克了前面发现的所有问题。但是不是完全可靠，能不能万无一失，每一个地面科技人员心中都没有底。
最后一项设备检查完成，马洛可在狭小的、仅容他一人的工作舱内坐定，系上牢固的安全带。前来送行的同事们，在舱外依次立正，脸上皆是无言之肃穆。不知谁喊了一声“敬礼”，他们齐刷刷地举起右手，向马洛可致以了最标准的军礼，眼泪也随之在面颊上纵横。
马洛可也红了眼眶，他缓缓抬起右手，隔着舷窗，最后一次凝视这群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同事、战友，然后毅然决然地扭过头去。
“五、四、三、两、一，点火！起飞！”
监控大屏上，巨大的火箭托举“星途一号”飞船腾空而上。起飞十分顺利，飞船完美地进入预定轨道，可在飞控大厅内，科技人员依旧忧心忡忡。总设计师周钧趴在电脑前，眼睛几乎紧紧贴在了屏幕上，监控软件上那一个个跳动的参数，像一只只小手，时刻揪着他的心。
“发动机开机，第一次加速开始！”
随着调度一声通报，嘈杂的任务大厅霎时鸦雀无声，众人严阵以待地盯着监视页面，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次脉冲加速正常！”
众人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又扑通落回了肚子里。
第二次、第三次，飞船的速度越来越快。遥测数据显示，下一次加速脉冲后，飞船将逼近光速临界值。地面人员赶紧呼点马洛可，让他将飞船设置为自主控制模式，进入特制的休眠舱中，等待灵魂离开肉体的跃迁。
“明白。”马洛可平静地回应着地面的联络，视死如归般在休眠仓中躺下。通过休眠使灵魂与肉体分离，已经是一项较为成熟的技术了。但将灵魂送往未知的时空，还要在一段时间后，通过时空跃迁返回肉体，再由特殊技术完成整合和唤醒，还是人类第一次尝试。
“离心机加速开始！”
飞控大厅后门的角落里，林嘉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近乎虔诚地望着大屏，嘴里念念有词，两只手紧张地攥在身前。
“离心机加速完成！”
“轨道舱分离完成！”
天呐！周钧震惊得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成功了，居然成功了！“星途一号”飞船主体完美地留在了原轨道，而轨道舱搭载着马洛可的灵魂，获得了超越时空的加速度，消失在大屏图像中。
经久不息的掌声响起，地面科技人员纷纷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周钧像被人抽去魂似的，软软地瘫倒在椅子上。为了这次任务，他已经三个月没走出过工作机房了，长期夜以继日的加班，使他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剧烈头痛。他简单叮嘱了身边同事几句，决定到外面走走，呼吸一下大自然的空气，缓解一下长期紧绷的精神。
五
休眠仓中的马洛可，感到一股诡异的强大推力，将自己从昏睡中唤醒。他惊异地坐起，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由。他环顾四周，似乎和休眠前没什么两样。
由于轨道舱中提前注入了飞行指令，醒来后马洛可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他坐在偌大的飞行控制面板前，透过舷窗欣赏这宇宙深处。
繁华的城市，从来没有机会见到如此纯粹的黑，间或有一二星辰点缀其中。一想到这些恒星的光，在黑暗中穿行了千年万年，才映入自己眼中，还要再穿行千年万年，才能被地球上的伙伴看见。马洛可不免感到一阵奇妙的快感与深深的孤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摇摇晃晃地吟起诗来。
感慨了一会，他又研究起了面前的飞行控制面板。为了最大程度上缩减航天员对新飞船的适应训练时间，“星途一号”在设计舱内显示设备时，尽可能地沿用了老型号样式。左上方是飞船各分系统的运行情况，右上方是飞船运行的轨道参数，下方则是飞船控制指令的执行情况。马洛可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立即专注地投入状态监视工作中。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马洛可记不清自己吃过多少顿饭，睡过多少次觉了。窗外深不见底的黑，终于使这位资深航天员，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一团浓浓淡淡的灰黑色，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很快飞船就被灰黑色的气体笼罩。马洛可看了眼飞控面板，飞船已被一颗行星的引力场捕获。
是阿尔法星吗？马洛可清楚地感受到，飞船轨道高度正缓缓降低。飞行指令执行正常，那一定是了！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说不上是兴奋、是不安，还是如释重负。马洛可第一反应，是向地面报告这个好消息。
“星途一号报告，阿尔法星成功捕获飞船！”
“星途一号报告，阿尔法星成功捕获飞船！”
通信设备另一端，迎接他的，是寂静无声。马洛可赶紧检查舱内通信终端，连接正常，是自己的话音未传送至地面，还是地面早已将他遗忘在了太空？
“控制中心，我是星途一号，收到请回应！”
“控制中心，收到请回应……”
模拟过无数次应急故障处置的他，第一次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慌。
与此同时，飞船开始剧烈晃动，所有分系统设备接连发出刺耳的警鸣，舱内温度开始急剧下降。马洛可像骑在一头发疯的公牛上，站都站不稳，手脚都被冻僵了。强烈的求生本能，驱动他拼尽全身气力，将姿态控制杆推到了零位。他靠经验初步判断，是姿态失控导致飞船高速自旋，器上设备无法正常运行。
可此时此刻，姿态控制杆完全不起作用，他又试图切换环控系统的备用设备，让舱内暖和起来，可那个该死的按钮，竟然毫无反应。
晃动逐渐升级为扭动，马洛可只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终于，他放弃挣扎瘫坐在舱内，眼前迷迷乱乱地闪过一个个场景，那是航天员集训中心并肩作战的同事，是牵着女儿的手迎接自己回家的妻子，是自己驾驶一艘艘飞船，在广袤星河中启航复返航，是……
灰黑色越发厚重，飞船降落，哦不，是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马洛可依稀看见了星球表面的丘陵沟壑。他多渴望在这片陌生的蛮荒土地上，留下自己、也是人类第一个足印呀。下一秒，飞船重重地砸在了星球表面，这个剧烈扭动的庞然大物，摔成了万千碎片。
许是阿尔法星表层没有可燃气体的缘故，飞船没有爆炸，马洛可居然也没有死。他艰难地扒开废墟，踏过碎片，在阿尔法星表面灰褐色的土层上，庄重地踩下了自己第一个脚印。
他是第一个抵达阿尔法星的人，不对，是灵魂了。
六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在昏暗狭长的走廊中，显得分外突兀。周钧刚下夜班准备回家，一股不祥的预感直抵心头，他急忙掉头往飞控大厅跑。
隔着几米远，周钧就听到了飞控厅里混乱嘈杂的声音。
“导航制导分系统异常！”“环控分系统异常！”“通信分系统异常！”一声声“异常”从调度口中炮弹般射出。周钧冲进大厅，趴到一台电脑前，紧张地盯着监控软件上一片红色警报，各分系统参数不正常地跳变着。大概两三分钟后，“吱——”的一声，页面上所有参数都变成了一堆乱码。
“轨道舱遥测消失。周总，快来看看怎么回事。”同事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焦急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
周钧刹那间只觉五雷轰顶，他紧张地运行着一行行代码，为“星途一号”应急发令，双手双腿颤抖得厉害。直到代码都跑不通了，他在众目睽睽中扶着桌子艰难起身，许久才低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七
东国某陵园内，秋雨凄清地落下。深灰色的墓碑上，刻着马洛可的名字，逝世时间正是“遥测消失”时刻。
程东风、林嘉各撑一把黑色的伞，久久肃立在墓前。马洛可的女儿已经嫁为人妻，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搀着母亲，踏着湿滑的青石板路走来。
见到彼此，相顾无言。五年来，每个马洛可的“祭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前来祭奠，早已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洛可，你离开五年了，甚是想念。‘星途二号’已经通过测试，将于下个月发射升空，我也要作为‘星途二号’两名航天员之一，踏上你还没来得及探索的路了。上次你出事后，东西两国都高度重视，坚决抵制以风险换先机的做法，并在航天领域开展了紧密合作。这二代飞船呀，融合了两国的先进技术，安全可靠性得到了极大提升。
洛可，你知道吗，飞船上除了印有东西两国的国旗，还有你生前的画像。一想到有你陪着我，去探索这未知的牧星征途，我也就没什么害怕的了。说不准，我们还能在阿尔法星相见呢，你要好好活着，给我一个惊喜。”
林嘉将一束白花，摆放在这座衣冠墓前。
失败和牺牲，从来不能阻挡人类求索太空的步伐，人类的飞船终将驶向未知的星系，人类的双脚必将踏上全新的星球。谨以此文向航天战线上全体奋斗者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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