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懦弱还是解脱？我只是想选择另一种生活

是懦弱还是解脱？我只是想选择另一种生活

柱子今年45岁了，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小时候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勉勉强强能写书信。今天不知怎的心情不错，去市场买了几条鱼，一瓶二锅头。拐进胡同，看见了7岁的英子，柱子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问英子要了一张白纸，一管笔，留下两条鱼，走了。

柱子结婚早，媳妇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两闺女一儿子。媳妇爱搓麻将，孩子放学贪玩六点才回来，所以平常这个点儿，家里就他自己。柱子不紧不慢地剥完鱼鳞，去掉鱼头，剜了内脏，剁成三节，放上调料在盆里腌制。趁着空闲，他走进卧室，翻出了泛黄的全家福。这是小儿子刚出世时对门大娘帮忙照的，那时柱子爹妈还在，一大家子七口人挤在一起：他抱着儿子，爹妈抱着俩孙女，媳妇斜坐在炕上，笑容灿烂地依偎在一起。柱子拿了块干净的抹布，轻轻的擦掉上面的灰尘，盯着看了许久。回过神来，鱼腌制的差不多了，他热了锅，倒上油，把鱼在淀粉里滚一圈，放进锅里，煎到两面金黄再拾进盘子里。还剩最后一块，他煎了一面，火关了，把鱼翻了个儿，让锅的余热煎好最后一面。

柱子还小的时候，天天吵着要吃鱼。他好这口，鱼要先炸后炖，这样才外焦里嫩。柱子爹妈都是农民，没有农活的时候还要打打零工，忙活一天回到家，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倒头就睡，哪有时间弄鱼。

那天是柱子生日，柱子妈推了手里的活，早早地跑市场挑了两条鱼......

柱子放学回家，闻着香味进了厨房，看到柱子妈坐在地上捂着手，旁边洒满了油......这几天活多，工头又一直催，柱子爹妈每天都得起早贪黑的赶工。刚才煎最后一块鱼的时候，柱子妈打了盹，碰翻了油锅，滚烫的油洒了出来，烫了左手。

从医院包扎好回来，柱子爹把鱼端上桌，三个人沉默着，谁也不动筷。柱子妈偷偷拽柱子爹的衣角，然后往柱子的碗里夹鱼说：“来，柱子，快吃啊”。这是柱子吃的最难忘的一次鱼，比以前先煎后炖的还好吃。

最后一块也煎好了，柱子端着盘子去了仓库。

这儿之前是柱子爹妈住的地方，老人家去世后便改成仓库，放放杂物。屋子还保持着老式房子的样子，高高的房梁裸露在外，墙皮也掉的差不多了，阳光从斜上方的纸窗户缝射进来，一缕一缕的映在地上，汇成跳动的斑点。

柱子把盘子放在老旧的小方桌上，这是打他记事起，爸妈就在用的桌子。他找了个玻璃杯，斟满酒，抿了一下，夹了一块鱼，咬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纸和笔，把纸放桌上抚平，一笔一划的写了两个字：遗书。这是他第一次写信。

当年他结婚，爹妈用尽一生积蓄给他盖了房子，下了聘，大张旗鼓的操办了婚礼。媳妇嫁过来的头几年，他们感情还算好的，后来迷上了打麻将，便经常饭不做，孩子也不带。他们开始吵，吵的激烈的时候抓起什么摔什么，孩子窝在墙角哇哇的哭。后来孩子长大了，也看惯了，有时甚至还会插上一句“打死一个少一个！”

上个月他去市场买菜，看见二女儿趁摊主和顾客说话的时候偷了钱。回到家以后，他狠狠的批了女儿，没想到她讥讽的说：“窝囊废，有本事管我妈去呀！”摔门而去。

前几天他又被学校叫了去，小儿子活动课和同学发生冲突，捅了对方一刀。他去医院赔礼道歉，又东拼西凑了几万块钱，这事才作罢。他气的要打儿子，儿子瞪着他：“我不想像你一样，孬种！”

他喝了一大口酒，呛的流了泪，然后越流越多，止都止不住。泪水溅在白纸上，一滴又一滴......

柱子镇静了些，把剩下的白酒都灌进肚子里，挑了根最粗的绳子，站在凳子上，把绳子用力甩过房梁，拽紧，系牢......

“咣当~”

风从窗户溜进来，吹得桌上的白纸沙沙作响。

太阳已经落山了，柱子不禁打了个寒颤，起身，揉了揉眼睛。桌上的鱼还在，旁边的白纸上，三个醒目的大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