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是公平的”在母亲的身上并不适用。上天从来没有偏袒过她,一次也没有。
母亲3岁的时候,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妈妈抱回来的4个月大的婴儿,会是她将来的丈夫。
待母亲长到19岁,她嫁给了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然后,他们就开始了家庭的重任——生个儿子,给王家延续香火。头胎生了一个女儿,因为营养不足,母亲说大姐姐生下来只有小猫那么大,她抱着大姐姐出去串门的时候,被父亲斥责“怎么有脸抱出去,不嫌丢人”。
他们继续再接再厉,两年后,生下了二姐。为了成功完成任务,躲过计划生育的罚款,他们选择送走二姐,创造多余的名额。谁知第三胎生下的又是一个女儿,不知道是不是三姐明白自己不是父母想要的儿子,3岁时就因癌症而夭折了,自动牺牲自己为父母创造生儿子的名额。等到母亲怀上我的时候,母亲觉得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你不像你的姐姐们,你在我肚子里很调皮,老是动来动去。”母亲说。
母亲怀着我5个月的时候,在田里插着秧,一阵阵袭击的腹痛,让她丢掉秧苗,去了镇上的私人诊所。
医生给她号了脉,说没什么问题,注意休息就好了。
“你这一胎恐怕又是个女孩。”医生望着母亲的肚子说,沉思了片刻,问母亲是否要打掉。
母亲摇了摇头。她舍不得这肚子里的生命,不管是不是男孩。
“每生一胎,我就要哭一回。”母亲说。
秋收之后的一天早晨,母亲去割了猪草,挑了一担黄豆回家后,就开始腹痛难忍。祖母迈着她的小脚颤颤巍巍地去叫了接生婆,母亲的小姐妹们将母亲卧房的门、橱柜、抽屉全部打开,据说这样孩子比较容易生下来。
接生婆来了之后,母亲的两个小姐妹像门神一样靠在门槛上,看着母亲生产。这时,王梨花的爷爷听闻我母亲要临盆了,从他孙女王莉花的“三朝礼”仪式上抽身出来,到我家候着——因为“洗三”生子能得子——是个好兆头。
母亲努力两个小时后,我哇哇坠地了。
“不是男娃,也是女娃,和我们家一样!”邻居爷爷像疯了一样在屋外大喊,唱着歌从我家离去。
母亲抱着我,哭了。
“每生一胎,我就要哭一回。”母亲说。
她说邻居爷爷幸灾乐祸的歌唱声,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爸爸呢?你生我的时候,爸爸不在旁边吗?”我着急的问母亲。
“你爸?”母亲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她从来没有在意这件事,“你爸不在家啊。我生你姐姐们,都是我一个人生的。”
到了我这里,父母终于放弃生儿子的希望了,大概也是因为经济所迫,毕竟我的祖父是个贫农,没有什么殷实的家底,而且祖父很早就过世了。
父亲没有来得及参加我的“洗三朝”,就拿着行李外出闯荡了。父亲的“出走”,或许是因为没有儿子而不能在王家村立足,所以他要在事业上成功挽回一些男子的尊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