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阳光，永远是属于春天的

01

昆明有一种让人想要四处漫步的气氛。每次途径，若是有些闲暇，我便愿意到城里去走走。

上一次在昆明漫步闲走是冬天。早晨七点，火车到站。天色微亮的冬日清晨，冰凉的空气饱含湿气，站台上，旅人的身影在灯下飘忽不定，他们在整理行装，等待同伴，隐隐约约说着雾气般的话。

我把行李寄存好，走上火车站前宽阔平整的北京路，行人在寒气中缩着脖子，面目模糊低头走路。

讨生活的人们在街边支起小摊，烤玉米，红薯，稀饭，面包，油炸豆腐，砂锅米线，升腾的热气为这寒冬的清晨增添暖意。

终于经不住诱惑，买了一份豆腐：豆腐切成小方块，油锅煎熟，撒上辣椒面和盐之类的调料，与小葱、薄荷叶、折耳根拌匀，置于一次性纸碗里。

然而除了咸味之外没尝出其他味道，豆腐好似也不太新鲜。

一边吃，一边想起汪曾祺所言“豆腐乃中国饮食美学之最高境界”。心里想着下回定要在昆明好好找找豆腐。

昆明烧豆腐

02

昆明的地铁终于开通了。

走下长且陡峭的阶梯。找到自动售票机，排队，等候，前面是一个衣着整洁、提着公文包、留着短而精干发型的年轻人。

车厢里乘客不多，所有人都低着头看手机。我则着迷于列车运行时车厢随之晃动的情景，像是一种时间和空间的游戏。

出了地铁，在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拐弯处，进到一家清真米粉店里。

头戴小白帽的老板坐在门口的小桌边，点单、付钱，接过撕下的票据，找一张小桌坐下。

清汤牛肉米线终于上桌，卖相颇为不佳，想起刚才的咸豆腐，心生疑虑。莫非又是一碗随便打发客人的米线？

喝下一口汤，噫，味道居然不坏。汤色看上去很黯淡，味道却浓郁鲜美。再添上一点辣椒、陈醋和泡菜，欢天喜地的吃起来。

麦田书店

03

在行人寥寥的街道信步走去，阳光照在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了。

沿着东风西路走上一个斜坡，往右一拐，便到了文林街。

这是昆明的一条颇著名的街道。

文林街形成于明清时期，原先只是一条小土路，后来因邻近贡院（今云南大学址），成为科举考生云集之地。于是便取“文人如林”之意，称之为文林街。

抗日战争时期，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私立南开大学,从长沙组成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西迁至昆明，改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据记载，在文林街一带居住过的，有时任联大教授的钱钟书、沈从文、罗廷光，还有老舍、金岳霖等文化名人也曾在沈从文的邀请下造访，在某一座小楼里谈论着小说、戏剧和哲学。

当年在沈从文的文学创作班里做学生的汪曾祺，后来在散文中回忆道：“大学二年级那一年，我和两个外文系的同学经常一早就坐在这家茶馆靠窗的一张桌边，各自看自己的书。茶馆离翠湖很近，从翠湖吹来的风里，时时带有水浮莲的气味。”

现在，文林街上的茶馆已然被咖啡店、酒吧和各色店铺取代了，留存下来的是悠闲自在的气氛。

我循着记忆找到朋友曾经引着来过的一家咖啡店，老板是韩国人，有好喝的手冲咖啡。

店员们正忙着打扫卫生，没有人理我。

终于有个女店员发现了我，问我可以不可以稍等一下。找到一个角落坐下，地板刚刚拖洗过，还没有干，新鲜咖啡豆的气味钻进鼻子里。

国立西南联大

04

紧邻文林街的文化巷，是昆明城内独立书店和文化产业聚集的地方之一。

漫林书苑门脸很小，装饰也低调，一不小心就错过了。

走进去时，一个把金色头发绑成马尾的外国女孩正从楼梯往下走，背着深色的书包，大概是在附近念书的学生。

书店很小。布局有些局促，灯光柔和气氛温馨，除了书籍之外，也卖一些文具和明信片。二楼有许多外文原版书籍。

大名鼎鼎的麦田书店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转了好几圈，我才看到那个刷成靛蓝色的、充满文艺气息的招牌。

这是一家开了十年的书店，店主是昆明一支独立后摇乐队的鼓手。

店里有不少哲学、文学、音乐和艺术的书籍。墙上贴有约翰列侬和披头士的海报，鲍勃迪伦的自传和凯鲁亚克的《大瑟尔》并排放在一起。

相比之下，大象书店则更为隐蔽。

这家新近几年才开张的书店，藏在文化巷一个僻静角落的半地下室。穿过一个老旧单位小区式的大门，左右寻觅，跟着指引走过去，下到“负一层”，将信将疑地进了门，才放下心来，“果然是一家书店啊”。

这是一家复合经营的书店，分为书籍区、文创产品区、咖啡区，还暗藏着一个幽静的茶室空间，里面的陈设布置可以用来举办一些小型活动。

主营的书籍除了文学经典外，还有很多创新设计和生活类的书。

时间才刚过中午，于是点了一杯咖啡，在大象书店里耗着，随手翻看着一本关于饮食的书。

咖啡喝到一半我就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大象书店

05

从大象书店出来，世界像是变幻了季节：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世界明亮、温柔，人们在街道缓步行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从文林街拐进“先生坡”，往翠湖方向走。那是一条坡度倾斜的安静小巷，阳光照耀着白花花的墙壁，微风拂面，没有行人，只听得有人藏在不知哪座居民楼里打麻将。

沿着有坡度的弯巷行走，感觉世界像是一册徐徐打开的书本。

走出巷子就到了翠湖。

沿着湖边懒懒散散地走去，迎面走来面带笑容的人们。

许多人在喂海鸥，这些西伯利亚红嘴鸥，每年冬春时节都会来昆明避寒，吃人们抛在空中的面包屑。

空地上聚集着人群，跳舞，演奏乐器，唱老歌，大声笑着。

记不得来过昆明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想这样给自己偷得半日浮生，在这明媚阳光下随意走走。

想起那位带我去咖啡店的朋友说过，在昆明，无论怎样，只要太阳一出来，心情就会好的不得了。

春天是一个时节，也是一种心情。昆明的阳光，永远是属于春天的。

（2015·冬）

翠湖的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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