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落花雨（13）

城西医馆。

盈盈月色笼罩屋中烛火，殷子沐坐在桌旁，手拿书卷发呆，书中半点也没看进去。他一只手摸摸颈上挂着的玉，细细摸索着上面的纹路，沉默不语。

蓝衣侍从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知道，主子心情非常不好，却不知道是从何而起。是从今日见到那两个人，或者是他们被刺杀闹得沸沸扬扬开始?

他就看着主子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半宿，一动未动。

【古风】落花雨（13）

“主子，今儿是十五了……”他犹豫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殷子沐皱皱眉头，应答：“我知道了，你去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蓝衫青年听命，一闪身已到门外。他始终背对着门口，不去看里面发生什么。只盯着茫茫夜色，坚守自己的职责。

每月十五日，主人就会把他关在门外，不让他看里面发生的事情。屡屡到天亮时进去看见主人已似重伤昏迷不醒，衣上都是血迹。

此时屋内，殷子沐身着红衣盘腿坐于榻上，乌黑长发散在膝上，眉心红信更加鲜艳。他紧抿双唇，等待着即将袭来的痛苦。今天他本不该与贺万钦他们见面，如此故弄玄虚不露面，必然会让人起疑。

为了掩饰身份，他本可以遮盖额间胎记，可时机不对，每到这时日红信越发明显，像一抹幽火，根本遮盖不住。

可是即使以帷幔为障，也想见上她一面。

他没想到的是，原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么早的时候。

更没想到，是在那一天。

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一天。

“有人?”蛇瞳倏地睁开，此时狰狞面容还未掩饰，就听见下一秒门外刀刃相交的声响。

打斗声在寂静的夜幕中格外清晰，来人仿佛做好准备对战蓝衫侍从丝毫不落下风，红衣人捕捉到屋外传来的一声低吟。是蓝衫侍从受伤的声音。

“潘家主还是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吧。”冷涩的言语溢出唇角。来人招式收起时落于树阴影处，只可见一个轮廓。“主子，这人鬼鬼祟祟……”

暗处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潘十四面无表情，将手中包裹朝蓝衫青年一扔。他站定：“既然阁下还在和潘家做生意，也请您清楚我的底线。不然，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殷子沐扯动唇角，伸手从蓝衫侍从手中接过那个包裹：

“我这病每逢十五发作，必须以草药抑制，否则疼痛难忍如万蚁蚀心。潘家主，这些你都清楚，偏偏这次你晚了一个时辰。”

“你今天不该对他们出手。”

“那是我的事。”

“你听好，我与你之间只不过一场交易，我不是你的朋友，更不会听你的命令。如果你要对贺家动手，我会后悔给你药。”潘十四浑身散发着隐隐的怒气，“这里是沧州，不是京城。”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什么时候潘家主如此不顾忌了?是因为贺家……还是因为小郡主?”戏谑的语气。在这沧州城里，很容易知道最大的商贾之家潘氏的家主，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小子。

虽说是前任家主嫡系，到底年纪尚小。刚传出继任的消息，族中就议论纷纷，皆言这排行十四的小子担不起如此庞大的家族来往。甚至有年长者跪长厅门前，求潘老另择人选，直到额前血肉模糊。

“……你该知道，没有贺家，今日潘家家主就不会是我。”

“我也能让潘家换一位更听话的家主。”

“你——”咬牙切齿。潘十四极为忌惮，看那个人坐于榻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偏偏那副面容又极为妖娆，艳丽甚过女子，很难不让他背脊发凉。第一次见他也是这般，殷子沐谈笑风生，说要和潘家谈一笔生意。

“送客。”听见主人的话，蓝衫青年一脸戒备地执刀上前。潘十四紧盯榻上人，慢慢退开，一闪身已不见。

看潘十四的身影消失后，殷子沐猛的一皱眉头，身体剧烈抽搐，一口心头血喷射而出。蓝衫青年扑到他身边，按压住心口，急忙翻找潘十四带来的包裹。

潘十四此次前来让他感受到了杀气。挑了这样一个日子，尽全力出招，怕是隐忍了太久了。他将疼痛忍下，不让潘十四看出额间冒出的虚汗。

只一个潘十四就让他如此狼狈。“主子，这宁心草怕也快失去效用了。”蓝衫青年心急如焚。手中草药即使珍贵，也只能缓解疼痛。如果还不能找到根除之法，他的身体不可能挺过每月的折腾。“还不够，还要多一些时日。还有很多事没做到，我答应过的……”殷子沐强撑着身体，抹去流下的腥甜。

蓝衫青年试图说服他：“主人我们还是回京城吧，那么多名医假以时日总能得到解决之法的。沧州偏远，即使是宁心草也十分稀少，不利于养病啊。”

回京城?去干什么，送死吗?

他隐藏行踪在此地居住数月，只怕那些人寻来也不需要多久了。“不要再提这件事。”殷子沐阴沉着脸，“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但绝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