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心中装的是眼前这些看客啊!
而现在,这些人不只抓了他,还废了他,最后还要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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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溯源:
图片源于marcus-neto方才中央景台之上,阿白被虞紫壶“飘萝云袖”困住,待听得卫起悲鸣,心叫不妙,这时却察觉到虞紫壶听闻卫起那几句“刍狗”言语之时似乎心神略分,于是他不由分说,一匕首射向陆丙。
这计策他思忖多时,这云袖最是柔韧,除非拉动陆丙的缇刀攻入,方能用悠悠之技,冒险让云袖与缇刀相缠,打出空档。
这时陆丙被袭,他却不知阿白如此计策,他也不耐虞紫壶许久拿不下阿白。于是炽岩缇刀一挺,便即攻入斗圈,这时阿白牵丝索顺势拉扯,便将云袖引来与缇刀向触,刹那间飘萝云袖便似乎被炽岩缇刀热力一催,顿时露出些许破绽,阿白借此机会,双脚一蹬,身子已然反身射出,待到得景台边缘,阿白忽觉左肩被一股泠冽杀气咬住,他也顾不得那许多,回身背向场中,脚在景台边一蹬,凌空踏出“扶摇步”,便有如长鲸入海一般向竞兽场中扑去。
在跃出的那一刹那,他瞥见方才杀气来源的方向,却原来是一只坐在台上悠闲摇着折扇的“诡夫子”柳白壶!
却没想到这人的杀气如此之锐,便似乎连师父的杀气也比之不上,若是此人方才出手,自己此刻定然无幸!
被那凌厉杀气逼得一分神间,阿白忽然左肩一阵剧痛,却是陆丙追至台畔,却见阿白已然飞跃至空中,便出手发标,打在了阿白肩上。
阿白此刻已然顾不得这许多,眼看地面将近,卫起已在生死之间,他兽牙匕脱手射出,堪堪斩断那头咬向卫起的狼首,接着在另一头狼身上一踩,消了下落之势,那狼受了这下落之力,顿时便被踩得五脏爆出而死。阿白兽牙匕射出,将卫起从地上圈起,缚在肩上,他此时已然可以看清卫起身上密布的道道伤痕,只见卫起的人已然痩脱了形,而他双肩之上的血洞正是被穿了琵琶骨而导致!
那他不就成废人了吗?
那是他修行了多久的功夫啊!
这样的伤者,却还要放饿狼来吃他!
他心中忽然有生以来头一次愤懑无比,却不知道如何述说,他知道卫起胸中有抱负,也敬仰这个兄弟们的小小先生,虽然卫起有时板起脸来并不好玩。
可是,他心中装的是眼前这些看客啊!
而现在,这些人不只抓了他,还废了他,最后还要吃了他!
他忽然喉间低吼了一声,眼中凶光毕露,鬓发皆竖,似乎便是一头被惹怒的小兽一般。忽然间他扑向了周围狼群,玄色电光来回折闪,“咔咔咔”三声钝响,已有三个狼头飞到空中。景台之上众人见状,均是欢声雷动。
阿白在场中站定,在腰间擦了擦匕首上的狼血,腰背微曲,便如同将要扑击的猛虎一般。
此时他脑海之中已然满是杀意!
杀意和杀气不同,杀气只是一种气势,是让敌人觉得自己会被杀的气势!
而杀意则是——
我!要!杀!了!你!
有生以来阿白第一次感受自己竟有如此炽烈的杀意。
原本他与猛兽打架,多少带了玩乐、模仿、竞争、磨练与体验的感受,但此刻他背负着卫起,心中竟然是如此的愤怒,如此的憎恨。
眼前这些人,这些兽类,怎能如此轻贱一个人的性命!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不行,现在须得冷静!
阿白摇了摇头,用最后一丝清明强自压下胸中邪火。
这时肩头标伤和前几日劫狱似的旧伤纷纷开始隐痛,显然方才与虞紫壶、陆丙等交手还是将他的旧伤牵扯了出来。他执着匕首的左手不由得抖了几下。
群狼均是搏击老手,此刻察觉阿白有伤,右侧便有一头饿狼电一般向阿白背上的卫起扑来,阿白匕首一横,将那头狼爪斩断,却不防左侧忽然两头狼齐齐地向他左肩扑了过来。
这些狼竟如同善战军士一般,虚实交替之间竟有策略应对,数回合间便将他的破绽引出。
可是自己左臂如今……
说不得,阿白只好凌空飞起一脚,将其中一头狼踢飞,却忽然一股钻心剧痛从左肩传来,只见那另一头狼已然死死咬住自己的左肩,正用力撕扯,阿白忍着剧痛,右手匕首一翻,那狼头已与狼身分开,而分开的狼身上的四爪尤自乱抓。阿白发了狠,匕首一转,“扑哧”一声又将那狼竖着从胸至臀剖开,两手一分,将那狼身扯成两半,抛在一旁。
这时他肩上兀自钳着死狼之头,却能徒手分狼,众人只见他目中血红,身上也是血迹斑斓,恰如地狱中来的修罗一般,一时间鼓掌之声四起。
阿白却浑不顾看台上的嘈杂,右手抬起,忍着剧痛用匕首将左肩狼牙从肩肉中挑出,将狼头取下,挥手一扔,砸入剩下的二十余匹野狼的狼群之中。群狼被他方才的凶煞之态唬住,此刻均是离得远远地观望。
阿白乘着空隙,反手封住了左肩几处穴位,此时他左手已然动弹不得,于是只好将左手垂在腰间,默默运气封住伤势,右手一摆匕首,再次低喝一声,与群狼对峙。
这时阿白背上的卫起忽然动了动,一声极为虚弱却极为愧疚的声音在阿白耳旁响起:“白哥儿,莫救我,你快走!”语带催促,似乎便是长兄担心幼弟一般,这句话说完,卫起又晕了过去。
阿白此时听闻这句气若游丝的关切话语,霎那间这几日的磨砺、彷徨,方才的惊诧、愤懑,以及身上的伤痛、疲惫顿时汇聚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似是受了种说不出来的委屈一般,一时间眼角发酸,不由得顿时热泪盈眶。
这个小小的修罗煞神,此刻站在群狼环伺之中,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脸上血泪模糊。
从他知道师父死讯开始,他就肩负了太多,压抑了太多。
然而那些俗务和虚名于他,本就轻如鸿毛。
而此刻救到了自己想救的人,
那人却也在为自己思量。
这便重如泰山了!
这便全然够了!
毕竟这辈子,“赶得上”也是一种缘法!
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他眼前泪水模糊,但胸臆之间方才的怒意却瞬间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暖意与豪气,此刻虽然形势凶险至极,但在他看来,只不过便是拼力狂战而死罢了!
又何惧哉?
阿白仰天长声清啸,三转三折,恰如鹰啼长空一般。
这时,忽听得噼啪声响,好似应和他的啸声一般,竞兽场四周的天空中,骤然直直划出几道冲天火光,看似如同节庆焰火一般。但火束凝聚,并无花样,并不是寻常烟花。
中央景台之上,萧镇见状,眉头忽然收紧,叫过魏桓,急问道:“先生,这烟火是何人所放!”
魏桓并不知此节,于是慌忙应道:“兴许是礼部安排有此议程,老奴这便去询问。”正待要转身去寻找礼部官员。忽然见到缇刀卫副指挥史言穆神色慌张,匆匆跑入了中央景台,手上还握着一卷带血文书,看样式应是前方战报。魏桓刚要出声呵斥,却见萧镇挥了挥手,将言穆招了过去,拿过了那文书一看,忽然间腰背一僵,座旁的玉杯哐啷一声落到了地上,酒浆洒在了足上,萧镇却似乎并未知觉。旁边侍立的太监急忙抢上,为萧镇擦拭。
萧镇反复读了几遍那段文书,眉头紧锁,却始终不发一语。
旁边的纱帐之内,太后忽然笑道:“陛下素来决断,却不知是何事让陛下烦恼?”
萧镇听闻此语,忽然“嘿”了一声,并不回复太后话语。正待要叫言穆过来吩咐,忽然听得“轰隆隆”数声巨响,地面似乎都为之震颤,忽然间一个霹雳打下,透过竞兽场却见南山之上黑烟滚滚冒起。萧镇手中文书忽然“噼啪”一声掉在地上,喃喃道:“怎么会?”
这刹那分神之后,萧镇复又恢复镇定,叫过言穆,吩咐了几句。言穆得令,匆匆离去。萧镇独自退回坐上,似是有难断之事,思忖了许久,忽然叫过魏桓,道:“派人飞马去传沐允点骐山营军士戒严九门城防!”魏桓得令,正待离去,忽然萧镇将魏桓叫住,道:“不,来不及了,不要通知沐允,去调石信,调三大营,镇守九门……不对,三大营即日便要出征……出征。”说到此,方才那个英武异常的天子竟然有些魂不守舍。
纱帐之中,太后忽然一声轻蔑冷笑,道:“陛下,哀家觉着啊,这柱国将军……”
萧镇忽然间一捶龙椅,对魏桓道:“传旨,调骐山营即日换防京兆府镇守京师九门,不……不是即日换防,是即刻换防,此令!”魏桓得令转身离去。
恰在此时,忽然间广场之上一阵没来由的浓雾随风漫起,那雾似乎见风能涨,霎时间便将斗场团团罩住,就连场边的景台之上也闻得到呛鼻的烟味。白雾笼罩之间,忽然狼群哀嚎之声四起,似乎在这雾中,狼群竟被接连狙杀。这时景台上众人眼见视线被阻,均是纷纷起哄。萧镇快步走到景台畔,俯视着场中,忽然怒从心起,忽然回头向陆丙大喝道:“什么一级甲等,便只有这些狼吗?”
陆丙平素少见萧镇如此激怒,心中惊骇,于是便扬声向景台下面喊道:“快些将雾驱散了,放虎豹!”而下方的驯兽和场地兵卒此刻正不知所措,试图用水去冲开雾气,但怎奈桶瓢之水太少,奈何不得那雾气,还有些士卒在浓雾中茫然行走,险些踏入了环水丧命。一时间众兵卒虽然得令,但想到场中有怪鱼、饿狼和阿白这等杀神均藏在雾中,不由得心中畏惧,却均纷纷退后。
陆丙见状,心中忽然想到一事,回头跪禀道:“陛下,此刻场中那卫犯有同党在,该如何处置?”萧镇闻言,将手中玉杯“噼啪”一声掼在地上,玉屑碎了一地,喝道:“劫法场者,与首犯同罪,统统都让野兽吃了吧!朕不信这竞兽场中的野兽,还不能将这群小鬼给统统撕了撕了!”陆丙方才见识过阿白神威,心中想着或有的可能,但此刻眼见天子震怒,当下不敢再禀,转身督促士卒驱雾去了。
这时忽然漫天狂风卷起一道惊雷,随着天上暴雨哗啦啦倾盆而下。那场中浓雾被风雨一扫,顿时消散,却见这时场中已然只剩七匹孤狼,余下二十余匹狼均已横尸于地。
而场中,除了单手执匕首的少年阿白之外,场中竟然又多了一人!那人与阿白背对背站着,手中扣着一对钢爪,一身灰衣,长发被雨水拍打得贴在额上,脸上却是桀骜之色。
这人正是黎狼!
此时黎狼一抹额前雨水,叹了一声:“糟糕,小爷的烟遁差点就成功了……”
阿白也不回头,忽然说道:“你那烟好臭啊!”
黎狼不料这堂主此时竟然会和自己抬杠,于是反唇相讥道:“小爷要不是看你小子刚才被吓哭了,才不会出手呢!”
却听闻这时六道石门之中,忽然有两道石门缓缓打开,门中怒吼连连,缓缓踱出了六头全身皮毛油滑的黑豹与三头丈许高的人熊,黎狼见状,忽然全身打了一个哆嗦,声音颤抖地道:“乖乖!还有啊!”
阿白并不答话,他此时杀气已起,正聚精会神戒备四方。
这时却见另一侧两扇石门也是呀呀开启,从中缓缓行出了四头斑斓猛虎,看来竟然比方才天子斩杀的那三头猛虎还要威猛些。
黎狼见状,忽然回过手,扯了扯阿白的衣襟,哆嗦道:“堂主,咱要不要扯呼?”
阿白闻言,也不回头,认真道:“咱们一直在扯呼!”
忽然间又是一道石门打开,一头人高的雄狮顾盼生威地朝场中走来。
黎狼此时已然崩溃,开口道:“我靠……”恰在此时,忽然觉得面前劲风扑来,他下意识一闪,却见眼前乌芒一引,一头黑豹斜斜从脑侧扑了过去,落地之时,反身低吼,却见它胸前滴血,原来方才在错身之际这家伙便已然挨了阿白一匕首。
却听阿白低声道:“留意!”
黎狼此刻已然不敢再分神,钢狼爪一竖,也戒备起来,他与阿白两人背对背站着,以防腹背受敌,阿白手中的兽牙匕已然垂下,呜呜旋转了起来,化作“悠悠”之变。`此时场中狮虎豹狼均在场上游走,似乎这些猛兽均是驯养有素,不同猛兽在一起竟然不至于厮打,只是齐刷刷地盯着场中三人!
这时,第六道石门忽然咿呀呀升起,黎狼和阿白不由得回头对望一眼,头大如斗。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猛兽啊!
这他妈的还有完没完啊!
却见这时,一头黄牛呼哧呼哧地冲过了石门!
一头黄牛?
没错,确实是一头黄牛!
那牛身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人委顿之极,似是昏迷,一人手拉着牛绳,费力操控。
却见那牛埋头冲到了斗场边,忽然抬头一看,发现场中竟然有这么多虎豹豺狼,天性使然,瞬间便吓得魂儿都丢了,四蹄一翻,转头便向门外冲去。
那牛背上控牛之人拉将不住,便将那昏迷之人背在背上,足底在牛背上一点,飞身跃起,半途凌空剑花一闪,将场边欲要追赶那头蛮牛的饿狼斩杀,虽然夹了一人,却身法轻灵,几个起落,便冲到了阿白他们身边。却见那人手中持了一柄绯色软剑,衣着淡青,身材不高,被雨水一打,显得颇为清瘦,这人身上数处刀伤,还在兀自冒着血。而那昏迷之人身似乎遇到火焚,全身上下俱是瘀痕,两手血肉模糊,衣着已然残破不堪。
阿白定睛看向这二人之时,眼睛忽然睁得铜铃也似,脊背也开始微微颤抖。
原来这手持软剑之人正是那日在征兵场上与他斗了不下百招的贺山!
而那昏迷之人竟然是——
项尤儿!
尤儿啊,你总算,也是赶上了!
黑云如絮般挂在了檐上,风雨将至。
龙泉寺住持禅房颇为宽大明亮,这时,一个中年文士正在立在窗前,凝目远眺,眼神邃远,似乎看得呆了。
禅房之中,一个僧衣清凉如水的青年僧人正缓缓沏茶,慢慢地斟了一杯。
待得茶满,和尚悠悠将茶抬起,抿了一口,道:“祭酒雨夜来访,且来饮一口茶何如?”原来那文士却是桓庐书院祭酒慕容渊,而和尚语态淡卓,却正是龙泉住持无树。
却见慕容渊在窗前看得出神,半晌,方才长叹了口气。
无树微微一笑道:“令徒行刑和尚有责,祭酒若是要杀了小僧解气,便请出手!”
慕容渊头也不回,道:“藏龙气与滴水劲本就是同源异支,你我修为相仿,我便杀你之心,也力有不逮。更何况,你乃是为君王社稷筹谋,我若杀你,于事何补?”
无树依然微笑道:“孟夫子尝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和尚所为,但凭本心,并未以君王社稷为重,祭酒不需为和尚开脱罪业。”
慕容渊咳嗽了一声,道:“和尚也曾读过孟夫子?”
无树喟然道:“仰为高山,引为知己。可惜夫子已辞世千载,如今只能心交而已。”
慕容渊漫不经心地道:“和尚你不就是高山!”
无树哈哈一笑:“和尚这儿没有山!”
慕容渊似是不经意地道:“喔?和尚心中不是还装着骐山吗?”
无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看来祭酒今日是来监视和尚的。”
慕容渊道:“将军府和桓庐书院已成了蔡瑁张允,在下无处可去,只好来曹营了。”
无树道:“可现在东风还未吹起。”
慕容渊沉吟道:“那东风……是战报?”他眼中忧色顿起。
这时窗外远方的的南山上忽然红光乍现,地面似乎也跟着震了几震。慕容渊见状,眼中似乎瞬间有了惊喜之色。
无树笑问道:“南山大火?”
慕容渊忽然哈哈笑道:“和尚果然高明。”说着取过窗边的蓑衣竹杖,畅声道:“老儿辈当可大破……”说到此,似乎察觉失态,便快步走出门去,到得门槛处,却不经意被门槛绊了一下,他似乎也并不觉如何,三步两步之间,人已然走入雨中,去得远了。
无树又自斟了一杯茶,喃喃道:“风起了。”说着眼神淡淡,看向远方。
韩非子《五蠹》:“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查巨侠《射隼录》:“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索利亚王记》:“火只点燃那些能够点燃的,只照耀那些能够照耀的。王不救天下人,王救的只是心中愿意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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