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脚楼

                            九

“你这吊脚楼变茶馆酒楼了。”“是的，就是这样子经营。”

听着瀑布的“吼声”，闻着茶水的醇香，枕着河流的涛声，这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你也可以在这里做这样的梦呀！她笑着看着山三。山三有些窘，他也想，余生就在这里算了，可是……灵魂是可以安放，肉体又不行。许多人的灵魂与肉体是分离的，想是一回事，行又是另一回事。正像几十年前的那个暴风雨之夜，风在吼，雨在打，他毅然决然离开吊脚楼，离开那温柔的销魂的水做的肉体……

你喝杯水吧。那碧绿的轻盈的茶叶舒展着，沉浮着，仿佛一个小不点在潜水；茶香袅袅，沁人心脾。“你不会放蛊毒吧？”山三端起茶杯，端祥着那些悠然自在的睥睨一切的小精灵，带着调侃的味道说道。“你说呢？”她一直在笑着，很开心的样子。“不会，若是要放不早放了？”“你说着了。几十年前确实想过，但你太瘦了，做水手太苦，把你的人捆在这水上，这吊脚楼，但捆不住你的心。你的心在外面的世界，那么喜欢读书，终有一天是蛟龙出海，猛虎出山。”

“你看我现在像蛟龙，像猛虎吗？”她忍不住大笑起来，“像！像极了！”她忽地把山三抱起来，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转，喃喃地在他耳边说道：“幸亏不是，否则永远不能相见了！多少个夜晚，我望着河水发呆，望着天上的月亮，水里的月亮，瀑布里的月亮发呆。我以为月亮上有你，或许你也在月亮上，在天空中的街市看着我呀！即便是猛虎，是蛟龙也有柔情蜜意，也有愁肠百转，心有孟虎，细嗅蔷薇啊。”

哦！孟虎嗅蔷薇，天空中的街市！一个吊脚楼上的女人变身诗人了！什么时候喜欢上诗了呢？“我没读什么诗歌，就是思念，失眠，痛苦的情感自然而然就从心底汨汩流出来了。我以为所有的诗人一定是在痛苦中煎熬，炽烈的情感像火山爆发，也像熬红薯糖一样。红薯有什么呢？但红薯糖晶莹剔透，光可鉴人，甜蜜蜜的，黏得你张不开嘴，心粘在黏黏糊糊中……”

山三在她的怀里，醉了。他一生中醉了无数次，经常醉得是一滩泥，一塌糊涂，曾经三天三夜未醒过来；但只有这次醉有别样的感觉，不是轻飘飘的，也不是特别难受想呕吐，虽然内心也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因为他来到了天上的街市，“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不信，请看那朵流星/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哦！美丽的街市，美丽的流星！我愿生生世世留在这里，唱着《姑娘我爱你》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提着灯笼走在石板路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