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酒瓶的虫子——瓶子的故事

扛着酒瓶的虫子的游记——瓶子的故事

那一年，我扛着酒瓶过玉门关，在玉门客栈打尖，酒足饭饱之后，照例装了一大瓶酒。出门时，老板娘柳叶刀斜倚在门口大柳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时候，这婆娘还是个小媳妇，模样还过的去，不过我对她不感兴趣，本来没打算说话的。她嘴里鼓捣着一根牙签，眯着眼睛说：“你这瓶子挺不错的。”

扛着酒瓶的虫子——瓶子的故事

我目光扫过她那很少清澈的双眼，淡淡的回一句，“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柳叶刀扬扬眉毛，“如果酒不好，光有这瓶子有什么用？”

我把瓶子装上马背，固定好，回头看看她，“我知道你的酒好，可如果没有人懂酒，酒再好又有什么用？”说完翻身上马。

她吐掉牙签，双手叉腰，大声说：“你懂酒么？没人陪你喝，你懂了又有什么用？”

我愣了一愣，看着她耀武扬威的神态，不由一笑，“你这婆娘，倒有些意思，有没有陪我喝酒，又管你什么事？”

柳叶刀脑袋一扬，翘着下巴说，“当然不管我什么事，只是可惜了这个瓶子。小子，实话告诉你，我喜欢你的这个瓶子。不管你有没有人陪喝酒，不管你懂不懂酒，也不管你瓶子里装什么酒，只是不要辜负了这个瓶子。”

一缕朝阳直照在她脸上，脸颊上细细的汗毛金黄金黄，我看了不由一愣，呆了一呆，“但愿你不是在惦记我的瓶子吧。”

她嗤地一笑，“我只是觉得好看，又不懂它，在我手里那才是辜负了它。还是在你手里的好。”

许多年后，我又遇见了她，不过她不开客栈了，改劫道了。

当时十几个毛贼把我拦住索要过路钱，我说我没钱，最值钱的就是这个瓶子，但我不给。这时，有人叫了一声，“原来是你！”我一看，原来是柳叶刀，彼此哈哈一笑，算是各找了个台阶下来。

到了她落脚的地方，我们喝了两杯，我说：“你怎么改行了？”她仰头干了一杯酒，用手抹了一把嘴，看了看我，“很意外是吧。客栈被风沙埋了，那地儿也呆不下去了，到这边做买卖又折了本钱，走头无路才提着刀片子干这营生。一是混饭吃，再就是图个自由。”见我有惊疑之色，她又说，“不说我，说你，自从那次你离开玉门客栈，我时不时还想起你。别多想，我实际上是想你这个瓶子。”

“想我这个瓶子？”我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她。

她淡淡一笑，“你这瓶子和别的喝酒人的瓶子不一样，说实话，认识你之前，我先认识你这瓶子。我想，一个用这样瓶子喝酒的人，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只可惜自你走后，我再没见到这瓶子。后来嫁人，那人也喝酒，也有个瓶子，却没有这般好看，没这般耐看。今天总算老天开眼了，又让我见到你，见到这瓶子了。”她娓娓道来，平淡的如同一杯白开水。

我把瓶子拿给她，让她好好看。她却摇摇头，“看一眼就够了，这瓶子是你的，看多了也没用。说句实在话，许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象着这瓶子的模样，现在终于看到了，却没有想象中好。”

我喝了一口酒，“人呢？”

她哈哈大笑，“人和瓶子一样。”

我也哈哈大笑，当即对饮三杯。

再一次见她，是在旗杆镇鸡毛小店吃饭时。

吃了一半，店外两拨人打了起来，仔细一看，是柳叶刀带几个人和另一拨人打的正欢，与柳叶刀见过不止一次面，知道她有些功夫，却没见她与人动过手。今日一见，不由暗暗吃惊，这小娘子表面上文文弱弱似风摆杨柳，打起架来却是凌厉泼辣至极。最后架打完了，柳叶刀取胜，得意地还刀入鞘，吩咐手下收拾东西准备开溜，我叫了她一声，她回头一看是我，就吩咐手下人先走，拉着我到另一个地方聊天。

两个人坐定，我笑道：“想不到你打起架来那么凶？”

她淡淡一笑，“打架么，你死我活的事，还要你谦我让客客气气，那就是唱戏了。”她看了我一眼，神秘一笑，“说起来，今天打架，你也脱不了干系，虽不是因你而起，却与你有关。”

我吃了一惊，“这话从何说起？”

她指了指我的酒瓶，“那天我在路上看见有一个也背你这么一个酒瓶，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偷你的，后来一看，发现与你的有些不同，不过却同样精美，只不过背酒瓶那位却是一撒泼打滚的浑球二百五，我看了不顺眼，就要他不要背这个瓶子，不好看。他当然不肯，三说两说打起来，他输了，瓶子归我，我把它给藏起来。今天，是那厮纠结几个同伙找我寻仇，才有了这一架。”

我听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人家背一酒瓶好不好看，又关你什么事？”

柳叶刀撇撇嘴，“那么好一瓶子让那么一个人背着，姑娘我看了不顺眼，虫子，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你天天扛着一瓶子四处乱逛，这瓶子不是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这么一精美的东西你要用心去用去护着，千万不能暴殄天物。好在你不是那浑球，还算是个喝酒的人，我说不了什么？可那浑球也背这么一瓶子，我就是看了不痛快，我就要管这闲事。”

扛着酒瓶的虫子——瓶子的故事

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叹口气，“唉，这世界上好东西多了去了，落在不懂它们的人手里又何止一瓶子，你哪里管得过来？”

她扬扬眉毛，“别的我不管，我就管这瓶子。真的，你这瓶子好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夸这瓶子好看了。

事后，我与瓶子聊起这事，聊来聊去，好像是明白了柳叶刀的意思，但又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