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局外人，又译作外乡人，我买了纸质书但是没看；等我看完了电子版的局外人，再去翻看异乡人，才发现是同一本书。
我是在旅途中看完这本书的，同时也看完了《堕落》，以下都是读书过程中摘录的句段，有些是因为经典，有些因为细腻，有些因为真实，有些因为喜欢，等等。
局外人中重要的部分都是主人公在狱中的思考、独白，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面对死亡的时候会让更加接近真实的自我，以及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加缪所描写的，正是我们所面临，却不愿意正视的。如果我们正视，或许会变得很痛苦，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并不是书中写的那样。或许要付出自由的代价，难以全身而退。
生命该如何度过？“给文明以岁月，而不是给岁月以文明”，如何说文明、岁月，谁去给？不就是我们活生生的每一个人吗？
最终，生命的，文明的，岁月的，都是落到每一个生命的身上。与群体、家国无关，天命谓之性，率性之谓道，足矣。
小时候天真烂漫，确是最好的。那时如有记忆留下，知道自己那时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该多好？至少比现在想的令人开心，少年求学，青年步入社会，如今脑子总是有些疲累，每天都很多事情要做，每天有很多事情要想，琢磨琢磨，劳作劳作，有时想不清楚是欲望还是志向。如果是“欲望”，那必然是要受苦的，如果是“志向”，那便称不上受苦，一个词叫：心甘情愿。
下午，忽然想到“信念”的必要性，如果没有了信念，一个人是很容易被击垮的。信念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但是有那么一个东西让你满怀热情与希望，日夜兼程，最终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更喜欢的人，就足够了。——2021.10.10樊登书店
1、葬礼就像一枚公章，让一切盖棺定论。
2、有那么一刻，我产生了一个无比荒谬的想法—他们是专程来这里批判我的。
3、我大概能含糊地了解到，他始终认为在我的供词中无法清楚地解释我为什么会在第二枪之前有片刻的迟疑，其余的部分，他认为都不错。
我正要劝服他这一点其实无关紧要的时候，他挺直腰，打断了我，郑重其事地追问我是否信仰上帝。
我说：“不。
”他愤愤不平地回到座位上，说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人都信仰上帝，甚至是那些背弃上帝的人也不例外。
没多久，我发现自己在直言不讳与绝口不提之间的纠结毫无意义。
4、坦白地说，进监狱的头几天，我丝毫没有被监禁的感觉，反倒萌生一种等待转机的期待。
直到玛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探监，我才清醒地意识到牢狱生活的开始；
更准确地说，直到我收到她离开之后写给我的一封信。
她在信里写道：因为我还不是你的妻子，当局不允许我再来探望你了。
我这才深刻地认识到我的生活将从此停滞在牢房里，而牢房成了我的新家。
还记得被捕的那天，我先是被送进一间集中收押囚犯的牢房里，其中大多数是阿拉伯人。
他们幸灾乐祸地望着我，问我犯了什么事。
当我说出我枪杀了一个阿拉伯人时，他们纷纷默不作声。
归根结底，所有烦恼的本质都源于不知道如何打发过于富余的时间。
5、幸运的是，自从我开始依靠回忆自娱自乐，我就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了。
我曾经在一本书里读到过，囚犯最终会在监狱里忘记时间的存在。
也许，日子本身很漫长，但是过日子的人在日复一日中混淆了所有已经度过的日子，因此每一个日子都失去了各自独特的名字，合而为一。
最后，只剩下“昨天”和“明天”这样的字眼能让人想起时间的存在。
一天，狱警提醒我已经入狱整整五个月了。
我相信他说的一定很准确，但我已经无法切身体会这个数字的意义了。
在牢狱生活的每一天，我总是做着一成不变的事情，每一天都是如此的相似—日复一日，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6、昏暗的囚车载着我向前奔驰，疲惫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我一头栽了进去，越陷越深。
一路上，这座我喜爱的城市里的欢声笑语在我的耳边一一掠过，让我想起了昔日的快乐时光。
7、检察官同样举起双手，声称我有罪，并且罪不可赦。
我看着他们唇枪舌剑，思绪万千。
但与此同时，一种想要参与其中的欲望时不时困扰着我。
我的律师见我蠢蠢欲动的样子，赶紧小声地警告我：“不要说话，这对你的案子不会有任何帮助。
”就这样，我全程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一方面的确在讨论我的事情；
但另一方面，整件事似乎又和我毫无关联。
我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他人的手中，甚至没有一个人征求过我的意见。
有的时候，我真想打断他们，说上一句：“等等！
这里到底是谁在被控告？
被告难道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吗？
我也有话要说！
当然，我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是对的。
我的确没有对我所做的事感到过多少愧疚。
但与此同时，我对他本人的冷酷无情倒是感到诧异。
有一度，我真想试着诚恳地，甚至是动情地向他解释，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未对任何事情感到过懊悔。
我总是把心思放在尚未发生的事情上。
他即兴模仿起检察官的句式，说道：“我本人也曾深入窥探他的灵魂。
但是，与受人爱戴的检察官得到的结论不同，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并不是空无一物。
我可以向在座的各位保证，他的灵魂就像是一本完全敞开的书，一目了然。
”
8、他读到的我是一位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一位恪尽职守的职员，一位任劳任怨的劳动者，一位受人喜爱、富有同情心的普通人。
在他的眼里，我还是一位模范儿子，尽其所能地赡养着自己的母亲；
在经济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我仍然想要提供给母亲最好的照顾，因此才将母亲送到了养老院。
他继续补充道：“先生们，我非常震惊居然有那么多的人对养老院持有如此之大的成见。
要知道，养老院是由政府资助建设的社会福利机构，其作用与意义不言而喻。
”纵观他的整场辩词，我发现他最大的漏洞就是对妈妈的葬礼避而不谈。
然而，所有的讲演都太过冗长，所有的人花费了无数天、无数个小时来专门研讨我的灵魂。
他们的语言就像一条隐形的河流在我的身边盘旋，让我感到阵阵眩晕。
关于后来的事情，我只能依稀记起一个卖冰激凌的小贩吹起的小号声，在我律师的演讲中，从内庭一路传入法庭的大厅里。
8、过去的种种记忆突然涌向我的心头，它们曾带给我难忘、纯粹的欢乐。夏日的气息、我钟爱的街区、那一片夜空、玛丽的衣裙和笑脸……都是我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法庭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它们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现在只想赶紧了事，回到牢房里睡觉。
最后，当我的律师总结发言时，我几乎充耳不闻。
他向陪审团呼吁道：“综上所述，我的当事人是一位诚实、勤劳的人，他仅仅是因为一时冲动而犯罪。
我们绝不能因此而判他死刑。
9、我只是不想多说话，但我知道拖不了多久，还得和他打交道。
现在，我唯一关心的是，何时我才能逃过司法机器的制裁；
我唯一琢磨的是，如何才能摆脱这不可避免的死刑。
与莫须有的债务相比，真正重要的是心里留有越狱的希望和一步跃向自由的信念。
为了逃离这冷漠、苛刻的法律制度，我必须要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想象里狂野地奔跑，这样心里的一丝希望才不会熄灭。
10、这是因为狱中的日子让我意识到给死刑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至关重要—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罪犯最终会向善，也足以让一切回归正轨。
11、看来，人们的确总是爱夸大自己一无所知的事物，我自然也不例外。
12、但当真相出现在眼前时，我才知道自己的想当然完全是在添枝加叶，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复杂：登上断头台压根儿不需要爬楼梯。
13、死刑犯走向断头台，就像迎面走向另一个人一样直截了当。
但得知真相并不总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过去，攀登想象中的断头台一度让我产生一种直上云霄的刺激感；
如今，我不得不戒掉习以为常的想象，重新适应崭新的现实。
断头台以冷冰冰的真相再次推翻了一切：死刑犯将被这台精密的机器精准无误地割断头颅。
想到这样平淡无奇的死法，我甚至还感到一丝耻辱。
还有另外两件事情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黎明和上诉。
我一直告诫自己保持理性，尽量不主动去想它们。
于是，我伸开蜷缩的四肢，平瘫在床上，望着天空，强迫自己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每当天空颜色泛绿的时候，我便知道夜晚快要来了。
听自己的心跳声是我第二个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我之前从没有想象过，伴随我如此之久的心跳会在某一天骤然停止。
实际上，我的想象力并不丰富，但我还是会试着在脑海中描绘心脏不再跳动的那一幕。
然而，我的方法以失败告终，黎明和上诉总是顽固地占据着我的思绪。
14、只有等到真正被赦免的那一天，我才有权力，或者说我才会允许我自己，对最好的假设展开想象。
如果那天真的到来，更为棘手的是，我必须要想尽办法冷却在体内疯狂窜动的热血，否则狂喜的血液一定会刺破我的眼球。
每当想到这一幕，我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平复那颗疯狂跳动的心。
在想象的过程中，我一方面需要全身心地相信死刑的假设已经不可能成真；
另一方面，我还需要对赦免的假设保持绝对的冷静，绝不能被此冲昏了头脑。
每当成功抑制想象赦免所带来的亢奋情绪，我至少可以节省一个小时的功夫，提前进入平心静气的状态。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我在监狱中的一件头等大事。
一番想象之后，我再次拒绝与神父的会面。
15、瘫在床上，我看到了天空的金色光芒，那是夜幕降临的前兆。
与此同时，我在内心了却了上诉的想法。
在内心深处，我非常明白，一个人无论死在三十岁，还是死在七十岁，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毕竟，地球上剩下的男男女女都会继续生活下去，人类也就是这样活过了几千年。
所以，我已经看开了一切。
无论是现在被处决，还是再苟活二十年，我在本质上仍然会是那个等死的人。
就这样，来回反转的想象扰乱了我的思绪，我感觉我的心似乎更加倾向于“多活二十年”的假设。
为了不吊死在这一个想法上，我又不得不开始想象二十年后的自己会做何感想。
这样一来，我的想象终究还是会回到“死亡”这一终极话题上。
既然每多活一天，就是向死亡逼近一步，那么纠结于死期和死法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因此，如果法院拒绝了我上诉的请求，那么我就只能欣然接受。
在他看来，人类的正义并不重要，而神的正义才是一切。
我反驳他：“事实并非如此，正是人类的正义判处了我死刑。
”他回答我：“但单单的死刑并不能洗刷我的罪孽。”
我告诉他：“我不知道什么是罪孽，我只知道他们说我有罪。
是的，我有罪，而且我即将为此付出代价。
但在内心深处，我相信囚犯当中，即使最不幸的人也曾看到过神圣的面孔从黑暗中显形，那就是你需要看到的。”
他的这番话倒是点燃了我的些许斗志。
我反击道：“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观察这些墙里的石头。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们。
16、”也许在刚入狱的那段时间里，我的确无比期盼在墙面上浮现出一张太阳般灿烂的脸，一张燃烧着欲望的脸。
然而，我清楚地知道，我希望看到的绝对不会是上帝的脸，而是玛丽的脸。
事实却证明了，尽管我望眼欲穿，却始终徒劳。
如今，我早就放弃了这种白费力气的游戏。
他不是看上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
可在我眼里，他的笃定无疑连女人的一根头发都比不过。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我甚至敢说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活着。
现在，我虽然看上去一无所有，但至少比他对事对物，包括对自己都有更加确定的把握。
我确定我的生命，更确定正在迎接我的死亡。
是的，这就是我仅能确定的一切，但我有所把握，就像它们同样也能牢牢把握住我一样。
我过去是对的，现在仍然是对的，我一直都是对的。
我既然能以一种方式生活，自然也能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
我做过一些事情，也有一些尚未做过的事情；
我曾做成一些事情，也有一些没有做成的事情。
现在看来，这一切又如何呢？
似乎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为了等待死刑的
判决，就像我每天都在等待黎明的第一缕曙光。
现在，一切都不再重要，我和这位神父心知肚明。
在我整个荒唐的生活里，从未来岁月袭来的黑暗之风打在我的身上。
当这阵风完全平息时，我拥有的一切都被抹平了，眼前的事物也都失去了往昔的真实感。
17、他人的死，或是妈妈的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有定数时，神父和那些被上天宠幸的大众又如何能与我这位被厄运眷顾的人称兄道弟？
神父信仰的上帝，或是众人自主选择的命运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难道神父看不见吗？
难道他真的看不见吗？
与我相比，每个人都被上天眷顾，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两类人：幸运者和不幸者。
我敢说，如果神父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没有流泪的话，他也一定会像我一样沦为被判处死
18、等我再次睁开眼，漫天的星光映入我的眼帘，乡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夜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与咸咸的空气飘进来；风徐徐吹拂着我的鬓发，送来了阵阵清凉。夏夜绝妙的静谧就像连绵不断的潮汐，缓缓地流过我的全身。接着，接连不断的汽笛声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宣布出发的信号，而他们的世界早已和我永远失去了所有的关联。
这么久以来，我头一次想到了妈妈。
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她要在晚年寻觅一位“未婚夫”，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要重温年轻时的恋爱游戏。
即使在那里—生命黯然消逝的养老院里，夜晚也带有一种充满欲望的喘息。
妈妈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但她一定也因此得到了一种重获新生的解脱。
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有权为她哭泣。
现在，我做好了相同的准备，我也要像妈妈一样，重新活一遍。
先前的愤怒仿佛已经从头到脚清空了我体内所有的负面情绪，也掏空了我的希望。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面对繁星密布的夜空敞开心扉，面对这个温柔而冷漠的世界。
我发现这个世界就是另一个我，感受着它，就像感受着我的亲兄弟一般。
这种亲密感让我想到过去的自己其实并没有那样不幸，我便又变得快乐起来。
如果说我的人生能够有一个圆满的句号，那么我只希望在处决的那一天，现场会有一大群围观的群众，用仇恨的吼叫声迎接我的到来。
这样，我在赴死的一刻也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