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一个夜晚，罗宾自言自语说：“我死定了。” “如果他们弄不好那条裙子，我要死了。”
他们坐在纱窗阳台上，这是位于艾萨克大街一座契形隔板的房屋。维拉德·格雷戈住在他们隔壁, 正在和罗宾的姐姐乔安娜玩拉米纸牌。罗宾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盯着一本杂志。 空气中混合着香烟和沿街某些厨房里熬煮番茄酱的味道。
维拉德看着乔安娜勉强微笑，然后淡淡地问了一声：“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我要死了。”罗宾不耐烦地答道。“如果他们明天之前洗不那条裙子，我就死定了，我是说洗衣房。”
“我听见你说，你要死了？”
对于乔安娜的这种问话，你永远找不到适宜的回答。她的语调如此温和，她的讽刺如此隐晦，她的笑容—现在消失了—仅存于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嗯，是的，” 罗宾挑衅地说道。“我急需这条裙子。”
“她急需一条裙子，否则她就活不成了，她是要去看戏剧。”乔安娜用隐秘的口气对维拉德说道。
维拉德说：“该你出牌了。”
长久以来，他的父母包括他自己，一直事这两个女孩的父母的朋友，他把她们看做自己的女儿，现在他们两家的父母都去世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尽最大努力，照顾两个女儿和谐相处。
乔安娜今年30岁，罗宾26岁。乔安娜身体孱弱像个孩子似的，窄胸，长脸，脸色蜡黄，棕色直发。她从不掩饰自己是个不幸的人，她发育不良，介于儿童期和成熟期之间。她有些破足，自小患有持续不断的严重哮喘病。
对于这样一个人，一个冬天不能迈处家门半步，甚至无法自己单独过夜的人，她无法理解别人特别是正常人的愚蠢，她内心藏着数不清的鄙视。 在她们的生活里，维拉德总是看到罗宾眼里噙着愤怒的眼泪。
乔安娜说：“你现在到底怎么了？”
今晚，罗宾所受到的刺痛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明天就是她去斯特拉福德的日子，她仿佛感觉到自己已经逃出了乔安娜的控制。
“明天演什么戏剧？”维拉德问，他想尽可能缓和气氛。“又是莎士比亚的？”
“是的。《皆大欢喜》”
“你能看懂整个戏剧吗？莎士比亚？”
罗宾说她可以。
“你真是个奇才。”
五年了，罗宾一直在做这件事，每个夏天去看一次戏剧，从她在斯特拉福德学习护理开始。她的同学从做服装道具的姑姑那里得到两张免费的票，于是她有机会第一次走进剧院看了李尔王，她的同学说觉得这剧简直无聊至极，罗宾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她宁愿一个人立刻离开剧院，至少在24小时之内不和任何人说话。那时候，她就决定了要再回来，自己一个人来。
这并非难事，那个她长大，后来因为乔安娜而工作的小镇，距离这里不过30英里。在她的小镇上，人们都知道莎士比亚戏剧在斯特拉福德上演，但是罗宾从未听说有人去看，像维拉德这样的人，担心被其他的观众瞧不起，更担心听不懂晦涩的台词。像乔安娜这类的人从不相信任何人能真正看懂莎士比亚，如果他们去看了，只是为了将抬高自己的身价，为了混入社会的高阶层，而不是真正享受戏剧，他们只是为了装高雅。在百老汇巡演的时候，镇上有为数不多的一些人宁愿去多伦多皇家亚历克斯看舞台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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