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野菜马莲抓

  嫩绿的叶丛中，绽放出外缘淡紫中间黄色的小花，就这样在灿烂的阳光中灿若锦绣，这就是马兰头，我们小时候称她为马莲抓，并不晓得她别的名字。因为长在田埂上，淹没在麦浪起伏、菜花金黄的海洋中，她也就不太被人注意。经常有人走的田埂，只有路边的马莲抓还微笑着，路上的马莲抓是被人挖去了，还是被人常常践踏没了，就不晓得了。只有那长在河埠上的马莲抓，才像镶嵌在麦浪和油菜花织成的壮锦的边上，一直铺展到湛蓝的天边。

  马莲抓起初并不为人知道，但随着人类的发展，人们在实践中知道她性辛凉，能够清凉袪火，有明目的功效，所以大人孩子都喜欢吃。据说一年吃三次马莲抓，就不会得眼疾，这种眼疾是红眼病。我小时候害红眼病，当然是吃药好了的，但吃马莲抓，能让我的红眼病速度痊愈，应该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小时候所处的年代，物质非常匮乏，但若是像有人作文说那时常常没饭吃，不要听信他们，他们胡说八道。因为在那困难的年代，他们都在襁褓中或者压根儿就没临盆来到世上，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记忆，何况自那困难年代七八年后，人们的生活都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呢。但那个时候我们常吃野菜是真的，但并非因为没有饭吃就去挖野菜吃。

  这是因为那个时候不允许在田间地头种蔬菜，人们就在家前屋后种蔬菜，屋顶上也爬满缠绕的藤蔓，那是长的丝瓜子和扁豆以及豇豆等。家里种的菜并不能满足一家老小的咬嚼，我们便被大人支派去田野里挖野菜。

  我们春天挖马莲抓、石灰草和布荞荞，以及荠菜，夏天和秋冬挖紫云英，到冬天就挖野麻菜。因为到冬天，小时候的记忆里不是朔风凛冽、滴水成冰，就是鹅毛大雪满天都是，在那样的时候只有野麻菜还顽强不屈地挺立着。但我们最喜欢挖的还是故乡野菜马莲抓。

  这是因为马莲抓不仅好吃，而且好看。但我们小时候并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像现在的诗人那样感情澎湃，多愁善感。我们看到马莲抓那不为人注意的美丽一会儿后，就会想到她端上饭桌后被我们大快朵颐的情景。因此，我们一溜到那充满希望的广阔的田野上后，就会可劲地猛挖马莲抓，一挖就是一大篮子，说没有成就感，打死我也不相信。

  母亲等我把一篮子马莲抓拿到家，洗濯干净，切细后倒到铁锅里，加上各种佐料，做成一大瓷盆清炒马莲抓。那时我们特别能吃，菜一上桌，我们就呼气呼气地吃起来。平常不太爱吃大麦苋子饭，可是就着那可口的马莲爪吃，我们，尤其是我能一气甩三碗大麦苋子饭。那个时候，母亲说：“我家三儿子特别能吃，就像肚子里长了牙齿似的。”我看见母亲微笑着，但年轻的母亲那双秀丽的眼睛里，却饱含着晶莹的泪花。至今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唉，自从离开家乡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有着母亲味道的故乡野菜马莲抓了，但那股清香常常会飘拂进我的梦乡。

  哦，乡愁啊，那带着故乡野菜马莲抓清香的乡愁啊，是那样绵延不绝，就像家乡那奔腾澎湃的长江水，一直涌上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