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顶半个钟班哈!”银娣换掉超市制服从更衣室闪出来,笃笃笃走到阿柳身边,用银闪闪的小手袋拍了下她的肩,扭过身,又笃笃笃走过货架间长长的通道,赴宴去了。
那件簇新的大花旗袍,虽是很合身,却让银娣肥胖的身子越加无遮拦了,搭在肩上的小手袋,跟女娃的玩具似的。又细又高的鞋跟把个大臀撑得老翘,左一摆右一摆真让人担心。
“订婚啰?!”花姨那双眼,一直盯着大花旗袍消失在通道口,然后三步两步从电器区凑到阿柳身边,低幽幽问。“对方家长要见人了”阿柳说着眉毛挑了挑,“看来没瞎折腾,这次碰上阔佬啦!年纪倒是大了点”,意味深长地她朝花姨眨巴下眼,又补了句“住别墅的,西街还有两间铺位呢”。
“切!早就听到啦!整天在那罗列,好像数自家财产那样!咦!”,“咦”字尾音在嘴里滑溜溜绕了个圈,“才认识多久啫?!切!”花姨一向看不惯银娣,此时的口气鄙夷得不行。“也是呵,不知道够不够两个月呢”阿柳边说边嘘了口气,“听说地产中介那小哥已回老家了”她盯着通道口,想起那天银娣告诉她时如释重负的样子,仿佛那小哥刚落寞寞走出那门口似的。
中年丧夫的银娣,有个独身女儿,模样长得还可以,自打大半年前女儿跟一房产中介小哥好上后,两母女看似平静的日子便闹得不安生了。每天一上班,只听得她对着阿柳数落女儿的不是;千不是,万不是,都只怪那姑娘跟一个没车没房,无财无产,家在外地的小白好上了。吵到最后,银娣发了狠话,女儿不跟那小哥了断,这当妈的可是要跟女儿了断了,银娣发起飚来,还真猛!
眼下的事,真叫遂了银娣的意了!不用看她变得神采飞扬的气色,单听那笃笃笃的脚步声就感受得到。这不,一向喜欢迟到的她,早上还没到点,就已哼着小曲笃笃笃进更衣间了。今天穿了件蓝底大红花长裙,连衣装也是心花怒放的。
阿柳后脚才跟进去,银娣的手肘便急不可耐碰了过来“咳!昨晚才知道,他们家在城西还有间米行,家族生意,就一个儿子,啧啧,怎么忙得过来?!”,“哎哟!那你女儿嫁过去,不会一天忙到黑吧?!”阿柳急手急脚正要换制服,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是啊!我也正是担心呢!”银娣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
花姨最后一个冲进来,差点跟银娣撞了个满怀,“咦!人逢喜事精神爽哎,阿娣!”她一双笑眼看着银娣,又拍拍她圆碌碌的肩膀,笑嘻嘻问“是哦,几时摆喜酒?!要换新钞不?!”按风俗摆喜酒,主人家要回礼一封几元不等的新钞红包给宾客,花姨老公在银行做事,换新钞方便。
“过两个月两个月!是呢!这新钞你还真得提早帮我换妥哈,要十元的,不是一元哦!”,“么么哒!亲一口!”银娣朝花姨嘟起笑开的厚嘴唇,心情好时,她总有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嗲劲,好像全世界她都爱,或是全世界都爱她的样子。
银娣自顾自兴奋着,花姨的笑容却一下有些僵了。半年前,花姨儿子结婚摆酒,回礼是两张一元的红包,“小气哦!还是绿色的钞票,不太吉利吧!”银娣背后嚼舌根,传进花姨耳里,此时,她猛记起这事。
接下来的日子,银娣似乎特别忙,三天两头要阿柳帮她顶一下班,自己急匆匆换上大花褂,笃笃笃便提早溜号了。“跟自己交了桃花运似的!”“喝喜酒那天,看来你非得坐上宾坐不可!”有一天,花姨又盯着那大花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斜起眼跟阿柳打趣道。
又过一段时间,银娣还是忙,忙打电话,接电话,却不怎么早退了。她老跑到通道尽头的门外打电话,气冲冲刚打完往回走,半路电话又响,便黑起脸笃笃笃又跑出去,真苦了那对鞋跟尖尖的高跟鞋。等再次进来时,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一副心不在焉又愤愤的样。一次一男人要买餐巾纸,她硬塞了包卫生巾给人家,那男人不客气地瞪她“肥婆!你没事吧?!”换以前,她怎么着都得回一句,这次却闷声取餐巾纸去了。
银娣又恢复了原样,三天两头迟到了。这个早上,她穿着制服从门外进来,“哎!阿娣,我老公问十元新钞要换多少哎?!”一见她,花姨老远便喊,银娣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径直入了更衣间。“哎!哎!银娣!”花姨追着去。“喂喂!”一旁的阿柳不得不跑前去扯住她了,“哎!你还问!黄啦!”阿柳有些嗔怪地把声音压得老低,“没人跟我说,我不知道啊!”花姨一副无辜相看着更衣间的门,声音却不小。
超市的广播,重三遍四播着商品打折的信息,却只见稀稀拉拉几个顾客在东张西望……
换新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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