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春花捡了个娃
端午节将至,春花寻思着得包些粽子。过节嘛,总要有过节的样子。
包粽子就得先去采芦苇叶。春花在心里盘算着,南堰湖比较近,采完芦苇叶刚好赶回家做午饭,差不多正是春晖放学的时间。相对来说,西潭岩有些远了,一来一回,怕是耽误了春晖吃饭。春晖就要考大学了了,那得被娘骂死。春花想到这里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但是西潭岩的芦苇叶子又大又新鲜,包出来的粽子肯定特别香啊。
找什么借口呢?春花脑袋飞快地转着,西潭岩河里的鱼应该又长大了,春晖读书累,顺便捞两条回来给春晖补补脑子,娘肯定不会生气了。
只要是为春晖好的事情,爹娘都会格外宽容。
春花挎上竹篮子,戴上草帽,肩上扛着渔网出门了。
六月,正是麦收季节。
春花走在小路上,看着金黄色的麦浪,顺手摘了几颗麦穗,用双手把麦皮搓掉吹走,剩下圆鼓鼓的小麦粒,春花忍不住闻了闻,是香喷喷的馒头的味道。
田地里都是割麦子的人,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爹和娘也在其中。春花是因着春晖升学,才被留在家里做饭。
以前,大姐春草没出嫁前,都是春草负责在家烧饭。春花性子粗,力气大,是爹娘干农活的得力帮手。
娘常感慨,春花要是个男娃该多好。每每这时,爹就瞪起两道眉毛,还不是你那肚子不争气。
春花有时候想,幸亏春晖是个弟弟。如果生一个“春红”,娘肯定还得继续生到是“春晖”为止。
春花甩了甩脑后的辫子,走得太快了,热得有点儿窒息。春花停下来,把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解开,顿时觉得呼吸顺畅多了。
平时,娘是绝不允许春花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的。娘说,那是不庄重,只有村里的张吉华才会解开扣子勾搭男人。
男人,春花想到这个词,忍不住脸红了。
这一年,春花刚好十八岁,已经有了小女人的模样。爹娘托人给春花说了一门亲事,是河西头的郑军。
郑军身材健硕,长相普通。如果他没和春花定亲,放在一堆人里,春花是辨别不出的。郑军典型的一个庄稼汉的样子,脸庞黝黑,笑起来一脸憨厚。
可就因为他是春花定了亲的人,再看过去,总觉得郑军是与众不同的,无论把郑军放在哪里,春花总能一眼认出。
春草私下里笑话她是春心萌动了,春花羞红着脸不说话,把心事埋到心底处。
春花不懂什么是春心萌动,只知道见到郑军的时候,浑身不自在,心底却又想要和郑军走得近一点。有一次,春花无意间撞到姐夫把手伸进春草的衣领摸啊摸,春花的脸顿时如充了血般红,心几乎从胸膛里跳出来。那天晚上,春花做了一个梦,梦见郑军把手伸进她的衣领。
春花从梦中惊醒,又羞又愧,却又忍不住回味那种感觉。自此,春花就盼着早点嫁过去。她想有个家,家里有个疼她的男人。
爹说了,等春晖考上大学,就开始操办春花的婚事了。说完还带了一句,生闺女有啥用,到最后还是别人家的人。
春花心里想,嫁到哪里我也是爹娘的闺女。可看着爹那张苦瓜脸,又把话咽了回去。爹是不懂风情的人,讲了也白讲。
一路想着甜蜜蜜的心事,不知不觉走到了西潭岩。
这里的芦苇叶果真长得好,叶片宽大,这样一片叶子就可以裹一个粽子了。春花心里欢呼着,把竹篮子和渔网放下,戴上手套准备多采些带回去,采得多可以给隔壁燕子姐分一些,燕子姐可是春花最好的小姐妹。
接近中午的阳光晃得春花两眼发昏,这时候,地里干活的人陆续回家了。春花想着,反正是赶不上春晖的午饭时间了,索性不如慢慢采。
春花把采好的芦苇叶整整齐齐码放在竹篮子里,拿着渔网准备捞几条鱼。
“哇……哇……”一阵微弱的哭声传来,把专注捕鱼的春花吓了一跳。春花揉揉太阳穴,直觉得自己快要中暑出现了幻觉。
“哇……”哭声又响了起来,见鬼了吗?大中午的,怎么会有小婴儿的哭声。春花想起之前听娘说起的鬼故事,心里一阵发毛。
“我没做过亏心事,不怕,不怕。”春花拍拍胸脯,然后屏气凝神,想听听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哭声。
“哇……哇……”确实是婴儿的哭声,好像是芦苇丛里传来的。
春花把鞋子脱掉,光着脚走进芦苇丛。
西潭岩的水很浅,里面密密麻麻的芦苇和水草,春花举步维艰。
好像是一个竹篮子,上面还盖着一块红布,哭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春花走过去,果然是个小婴儿,女娃,刚出生没几天的样子。
谁把孩子丢这儿了,春花大声喊了几句,然后小心翼翼把竹篮子拎回了岸上。
春花仔细回忆了一下,采芦苇叶的时候没有见有人过来,那就是在春花来之前有人把婴儿丢在了这边。
好狠心的父母哟,春花看着竹篮子里的小婴儿,感慨着,若是赶上下雨天,或者没人发现,这孩子可就没命了。
竹篮子里的小女娃一直盯着春花看,眼睛小小的,瞳仁却又黑又大,满眼纯净。春花也盯着她看,突然,女娃咧开嘴笑了,嘴边带着一个小梨涡,好可爱。春花突然觉得心底处被撞击了一下,说不出的感觉,她忍不住把女娃抱在了怀里。
女娃软软的,小小的,身体散发着一股子奶香味。春花把手指放在女娃的手心里摩挲着,女娃突然紧紧抓住了春花的手指。
你这是赖上我了吗?春花不禁笑了起来。
春花笑完又开始发愁,如果这样把女娃抱回去,估计爹娘会气炸,尤其是爹。
春花想,我把这女娃放在村口,说不定会有好心人收养,也算救了这女娃一命。
这样想着,春花赶紧收拾好自己的竹篮子,然后一个胳膊挎着一个竹篮子,渔网也顾不上拿了,赶紧往村口走去。
到了村口,春花左右看了一下没人,就把竹篮子摆在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赶紧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刚好遇到春晖放学。
“二姐,二姐”春晖喊了几声,春花也没应一声。
春晖纳闷:“二姐中邪了?”得赶紧告诉娘,找人给二姐驱驱邪。
春花这一路,心里如同被猫抓一般。春晖一直跟在她身后,她也顾不上搭理一句话。
“轰隆……轰隆”六月的天,孩儿的脸。
春晖拉着春花的衣袖,“二姐,快走,下雨了。”
春花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她心想,我这是做得什么事儿啊,这不是直接把那女娃的命送掉吗?
春花转身往回跑,边跑边对春晖喊:“要下雨了,赶紧回去给爹娘堆麦子。”
下雨天,抢麦子如同抢命一般。春晖顾不上失常的二姐,赶紧向家里跑去。
春花跑到村口,那个盖着红布的竹篮子果然还在,春花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我要把这女娃带回家去,春花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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