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盖起了教学楼,有好几年了。我也经常从它背后的马路上驶过,但似乎是面对一个老熟人,笑笑就算应付,打过招呼了。我从来没仔细地打量过它,更没迈进学校的大门。那天村里的老S记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学校前面的办公楼取林氏家谱,我才重返一次校园。
站在校园中间,我已找不到一丝记忆中的印迹,唯有脚下的土地默默地告诉我上面的变化。它的南北各一栋三层的教学楼,高大,气派,明晃晃的铝合金门窗追赶着时尚,宽敞的水泥路像一根纽带将两栋楼宇紧紧连接起来。路东是平坦如镜的篮球场兼操场,路西椭圆形的环形跑道围绕着一个大花坛,松柏,香樟,花草,仿佛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我不由得感叹,变化太大了,大得我都不相信这是一所还不怎么富裕的乡下小学。
我是从这所小学里升上初中,然后走上S会的,像是站在起跑线,想想都四十二年了,似乎又只是一瞬间。
我八岁上学时是在上个世纪的一九七二年。学校就在与我住的村庄一路之隔的东南拐上。说是学校,却没有围墙,没有水泥操场,甚至没有一块带有象征性的牌子。看外表和生产队里的牛栏没什么区别,泥地坪,土坯墙,稻草铺就的屋面,为了防止被风带走,用同样是稻草绕的粗绳子网状般罩在上面,像是印证了那句“救命稻草”之说的真实性。
学校只有两间教室,一二两个年级。老师上课在两根树棍钉成的黑板上教我们认字,下课在门前逼窄的场地上陪我们玩踢毽子,抢羊子的游戏。放学时我们背着轻松的书包散落在村中的小路上,老师呢,夹着书走在我们的前面。我在这“茅草屋”里认识了“人,口,手,山,石……”,写出了人生的第一个“1”字,知道除了玩伴还有同学,除了父母还有老师。
想想那时候读书还是轻松的,两门课,又没课外作业,老师父母用不着吼着哄着我们看书,写字,草屋虽不好看但也能遮挡风霜雨雪。
读三年级时就到了村里的中心小学了,那时叫永合小学,我们村原来叫永合大队。出了村庄沿着小路不远就是村中学D寨那年修的公路,虽然也是泥路,但毕竟又宽又直。
记忆中的学校也是简陋的,教室由东边一溜北面一溜连成一个大直角,墙面地坪仍旧是泥色,好看的是大青瓦的屋面,平平整整的,还有教室门外有条两米宽的大走廊,下雨天课后也能玩些小游戏。
门外的操场很大,农忙时,经常晒着附近的村民自留地里收起的庄稼,上课时我们在里面读书,也能听到外面“叭叭”地连枷声。到了六月份,就有准备造房子的人家在场地上打土坯,烈日下一担踩得软绵绵的泥巴倒下,就被一双大手捧到由四块方木板拼成的长方型模子里,用力踹,轻轻摸,缓缓起,一块土坯的雏形就出来接受阳光的照晒,也成了主人眼里的希望。
北边教室后面是口大水塘,我们上学从它的西边经过,像走在锅沿边。秋冬季节,水到了锅底,路就显得高且陡,喜欢打闹的孩子到了这里就自觉排成了队。春夏季节,水满了锅,路过的都要忍不住用脚或手去撩一下水。
想想那口水塘就在现在学校的篮球架子下面吧!
我在五年级多读了半年书,因为恢复高考那年是秋季招考,小升初那年,我遇上了。因为要真的考试,学校很重视,五年级班的要早读,像队里干活的一样,早上起床就要下地干一会儿活,再回来吃早饭。我们不但要早晨,上午,下午,还加了晚自修,煤油灯昏黄的光线里,开始第一次有了课外作业,还有油印的模拟试题。
一九七七年夏天全G恢复了G考,那年我们也第一次走进了考场,从永合小学到了老洲中学参加小升初考试。
这些年来从这所小学出来多少学生我不清楚,但确实出来一些人才,有两个上了清华,一个是奇瑞汽车的发动机研发工程师,最著名的应该数钱海燕了,他目前是国家心血管病中心,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心内科副主任医师,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冠心病病房副主任。
我最终没考上大学,但相比起父辈我还是感觉到幸福。父亲没进过一天的学堂门,十岁时他就被迫离家去一江之隔的贵池m坦给人家放牛,一点点的文化全是靠着窗户偷听S熟先生的讲课偷记下来的。解放初期,十六岁的他入了D,参加了T改,做了一辈子基C工作。而我的孩子享受的教育又胜于我。
祖国振兴需要科技,需要人才,而乡村小学就像一条条溪流,正汇入改革的大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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