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又是一年双十一。

他一个人窝在电脑前的沙发上，喝着啤酒抽着烟，斜眼望着电脑屏幕，花红柳绿的“双11十周年庆”广告，让他呆住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这十年，想到了这十年间的每一个双十一。

思绪涌上心头，往事历历在目……

第一个双十一，他还是处男。

那时候的双十一还叫光棍节，而他也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单身狗。

那天他逛了一晚上的淘宝，苦于囊中羞涩，最后却只买了一打卫生纸。

然后拼命灌醉自己，将后半夜交给强劲有力的右手。

第二个双十一，炮火连天。

代价却是他提前消费了三个月工资，给小女友抢了一大堆她想要的东西，却没有给自己买一样东西。

不久，他们就分手了，是她蹬的他，但他并没有心痛的感觉。

第三个双十一，纸醉金迷。

那天晚上，依然还是单身的他，与一帮狐朋狗友喝酒唱歌，洗澡按摩大保健，好不快活。

购物？抢优惠？那是不可能的，至少那天晚上的他认为，只有傻逼才去上网。

第四个双十一，他收到了意外惊喜。

一位平时不怎么联系的初中女同学跟他说，帮他抢了一套全棉内衣，大红色的。他这才想起来，明年就是自己的本命年了。

于是，他在心里跟自己说：就她吧，不挑也不等了。虽然她长的不好看，家里也没钱，学历也不高，工作也不好。

第五个双十一，他第一次感觉这是两个人的节日。

他给她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给他买了他想要的东西。

虽然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但当快递一件件送来的时候，拆快递的他们，总是面带微笑，却又满怀期待。

第六个双十一，收获的季节。

因为准备年底结婚，他们那天晚上在网上疯狂大采购，买买买直到天明还不罢手。

一个个大件，逐渐占据了他们的新房。甜蜜和幸福，也填满了他们的心房。

第七个双十一，母婴用品大采购。

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他们的孩子即将诞生。

当时他们不仅早早起好了孩子的名字，还提前定了满月酒的酒店，甚至备好了孩子三年内可能用到的所有东西。

第八个双十一，他是在另外一个城市，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度过的。

你问为什么？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婚姻却光怪陆离。

她因为严重的产后抑郁，天天与他还有他的父母吵架，而他们却只能忍受，生怕加重她的病情。

无奈之下，他选择逃避。他主动向老板申请，到另外的城市分公司上班。而他在这个新鲜的城市里，遇到了另一个新鲜的她，一个只谈感情不谈钱的她，一个和他共度双十一的她。

第九个双十一，他又恢复了单身。

他和她离婚了，孩子房子车子都给了她，他净身出户，孑然一身。

另一个城市的她，发来最后一条信息：玩玩就好，千万别当真，他将手机摔得粉碎。

那个双十一的夜晚，他只抢了一部手机。然后什么也没有做，大醉一场，沉沉睡去。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把他从回忆拉回了现实世界。

“喂，你还好么？帮宝宝买的东西，我都选好了。一共是八千多一点，你直接帮我付款就可以了。”

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冰冷却有些许温暖的语气。

“好，我知道了。”他嗫嚅着回答。

“宝宝怎么样？我想和她视频可以么？”他赶紧追问。

“不行，宝宝已经睡了。”对面的语气越加冰冷。

“我就看看她，不需要说话的。”他解释着。

“不行。你最近都别过来看她了，我和宝宝要开始新的生活，不希望你介入太多。再见！”电话被挂断。

他愣神了好一会，随手将手机丢进沙发里。然后有些吃力地挪动着，将肥胖的身子凑到电脑前，操作起来。

可他没有登录天猫或是淘宝的网站，而是直接打开百度，敲了一个搜索关键词：“快速贷款”。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夜深了，他的电脑还在循环播放着陈奕迅的《十年》。

外面冷风乍起，簌簌下着白霜。

这个双十一，格外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