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小说】一次上班的路上

作者: 草原地龙 | 来源:发表于2018-08-22 21:55 被阅读5次

          到了八月底,整个部门都在传那对年轻情侣的故事,他们在谈恋爱几乎整个公司都知道了,大家在私底下开着玩笑,谈论着如此登对的两人会在何时结婚办酒。

          的确,这两人实在是太般配了。他们同在一个部门上班,性格温和,门当户对,男孩子长相清秀诚信可靠,女孩子年轻可爱充满活力。他们也都年轻,平时有很多共同话题,经常在一起讨论美食旅游和电影。

          起初这两人在公司里只是打打闹闹,互相开着玩笑,偶尔有一些拉扯行为,再后来两人开始在公司里眉来眼去,公开说一些超越同事友情以外的肉麻话。直到某天,有人亲眼瞧见他俩手拉手走出办公室,到这时恋情才被大肆传了出来。尽管当事人不肯承认,但姑娘的脸上全是兜不住的幸福笑容。

          虽然公司表面上禁止内部员工谈恋爱,但私下底却只得任由这些情况发生。因为男女间的相互吸引,年轻人那渴望而热烈的吻总是会想办法触碰到一起的,与其用制度杜绝,还不如大方送上祝福。

          他们就这么走到一起了,谁也不清楚两人究竟在何时擦出了火花,或许是在日常的工作交流中,或许是在某一次的晚宴聚会上。没人知道是谁率先开口提出要在一起,也弄不清楚是谁先主动牵起对方的小手,他们在何时许下诺言私定终身,这些外人都不知晓,总之爱情就这么降临了。

          “他们很快就会结婚,最快就在国庆节前后”女同事们都这么猜。

          “哎,今后公司里又少了一位单身姑娘”男同事们则爱这样开玩笑。

          现在整个公司都在传他们的婚事,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局了。大伙都在为这对小情人高兴,但也有人觉得这并没啥好羡慕的,甚至会以为这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打闹游戏,等过不了多久激情退却之后,一切又都会回到原样,或许比先前还要更惨烈悲伤。

          在这家公司的另外一个部门,有个年纪偏大的女人,虽然平日里大家亲切的称呼她为姐,但却在私下底嘀咕她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的确,她已经三十三岁了,年岁不小了,但还没找到如意郎君。如今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就连最基础的心动都渐渐消却了。那种女人年轻时的冲动,那种一点就着的情绪,早就消失殆尽了。这个老姑娘的内心早已麻木,对任何事物都再难以提起兴趣。就算是眼下的工作,也只是迫不得已的生计需求。她傲娇独立、冷漠自私,瞧不起任何男子,大认为普天之下的男人都心怀恶意,他们嘴上说得那些甜言蜜语都是为隐隐不得说的情欲所作的铺垫,得逞之后便甩手离去。

          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

          “爱情有什么可期待的,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嚒”

          她不相信爱情,同样也不看好公司里的那对恋人。

          一天早上,老姑娘照旧去公司上班,她沿着时代阳光大道往东走,一路上看到的尽是些相似场景。这条路她走了三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她早就厌烦了周边的一切,也包括那死气沉沉的工作和毫无波澜的生活。

          每天早上八点左右,她从公交车上下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街道对面的包子铺。过去三个月来她每天要在那儿买早餐吃,但如今早就腻了。挨着包子铺的是一间间商铺,这些店铺从未在十点之前开门,那些老板们只做中午和晚上的生意。再往前走几米,有一间旧当铺,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每天早上都要在门口晒她那刚洗的长头发。再往前一点,挨着的几家店铺相继关门了,玻璃上挂着带灰的转租告示,时间起码有半年以上。这些商铺的前东家大多做餐馆生意,但就算是在中午也不见得有多少顾客光临。这些个店铺总是在来回倒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换招牌和雇主,但从没见哪个真正把生意做了起来。

          在这条去往公司的路上,老姑娘唯一能看上眼的就是公司楼下那家粉店,不过这家粉店味道一般、服务一般,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要进去。她早就厌烦了这的一切,但又不得不带着僵硬的心继续上班,谁不想脱离生活的苦海呢,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改变没有意外,人生就是个无聊透顶的过程和难以望到尽头的死循环。

          可是偶尔,这个老姑娘也会上下打量一下自己,惋惜为何爱情迟迟不来光顾。虽然她在平时也有结交朋友,外出聚会,但还没有哪个男人能让她动心,现如今年纪越大就越难摸到爱情的衣角。有时她也难以捉摸明白,自己却毫无进展,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这该死的生活,除了让人心生焦虑和憎恨外,几乎就没剩下什么美好回忆了。

          大约十分钟后,老姑娘从粉店里面出来,她垂着头,面无表情的往办公楼走去。但就在她走出几米之后,忽然在街道尽头看见了那对热恋的情侣。他们刚从附近一家卤粉店出来,然后又双双走进一间超市,出来的时候每人手上多了一瓶酸奶。这两个人走的很慢,完全没在意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

          那两个小情侣完全陷在了热恋里,眼里从来就没有别人。他们时而搂搂抱抱,时而并肩行走,双眼从未离开过对方的身体。他们一路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情话,恨不得这条上班之路能无限延长似的。他们这哪像是要去上班,压根就像是刚出来约会的情侣呀。

          那位老姑娘就在原地站着,眼睁睁看着这对恋人朝她走来。

          “我要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老姑娘在心里想着,可她又担心一旦开口就会打断他们。

          那对情侣已经走到了红星广场附近,再拐角往前就是公司了。可是他们只顾说话,压根就没发现她。他们正处在热恋当中,举手投足间都是满满的爱意。

          老姑娘慌张了,不知所措的站着,她眼里瞧着这对恋人,心中忽然泛起了对于爱情的憧憬,同时又在隐隐悔恨自己的孤单。她原本也有个相恋的男子,但奈何年轻时不懂珍惜,两人经常因为小事而争吵,最后演变为分手。如今转眼就过去七年了,要是当初他能坚持,肯低头认错,哪怕只是稍微哄她几句,人生可能就完全不同了。可是他为何就那么固执,倔强,半点都不懂得她的心思呢?

          这个老姑娘就这么傻傻望着,她也有过爱情,就跟眼前这对同事一样,那个她中意的男子长成什么模样,对她说过那些动人情话,这些到现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过去那段无疾而终的爱究竟是错在她的无理取闹,还是对方的不懂浪漫呢,爱情这东西可真是难以说个明白。

          可是谁又不期待爱情呢,哪怕是那些个表面上假装高傲的女人,其内心里也是思绪万千的。她们并非不相信周边人的爱情,而只是还没等到自己想象的男子,可一旦某些场景映入大脑,那就可能瞬间将她们击垮。爱情其实并不复杂,有时是一句随口说出的关心话,有时则是简单的街边场景,就如同眼前一样。一个简单的画面就足以击溃这个老姑娘多年来所维系的坚固防线。

           只剩十五米了!

          老姑娘咬着她那悔恨的嘴皮,不断的嘀咕着,

          “我也是有过爱情的人!我曾经差点就要走进婚姻的殿堂!”

          那两个恋人越来越近了,可是他们的眼里却只有对方。他们十指紧扣,步伐缓慢,浪漫甜蜜,嘴里头不停的说着喃喃情话。那两个身躯紧紧相依,就好像就要融入到一起。他们的眼里瞧不见任何东西,耳里听不到任何响声,仿佛脱离了世俗环境之外,处在一个只有他们二人才有的幽静世界里。

          只剩十米了!

          老姑娘心跳加速,把双手反靠在背后,不停的来回搓着指间。

          现在她该怎么办,那两个同事就在眼前。可他们依旧有说有笑,完全没抬头注意前方。

          只剩下五米了!

          要不要先开口说话,老姑娘慌了,没人给他下达指令,亦没人给她出个主意,她应该老早就要逃走的,这个场景并不适合她,但她又为何留了下来呢?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内心里又在期待什么呢?是这两个同事间的甜蜜画面勾起了她以往的回忆,还是那些被长期打压,假装埋葬的爱情火种又偷偷燃烧起来了呢?

          之后,她又升级到了另一个更为宏大的话题,她在想人生是什么,生命究竟要怎么渡过?她已经走过了生命的三分之一,但还是没能弄明白。婚姻真的能持久吗?一个女人的一生真的能碰到那种仅此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吗?这些答案谁也说不清楚。

          然而这个早已对爱情死心的老姑娘内心里却是意乱情迷,方寸大乱。她就这样呆呆站着,既显得自己没有礼貌,又让周围人感觉纳闷诧异。

          这样等到那对热恋的情侣发现她的时候,男孩子率先开口了,

          “你在这儿等谁吗?”

          老姑娘收起那失落的双眼,怯生生的回答,

          “没有,我也是刚好走到这儿”

          那对情侣在她面前站住了。女孩子关心的问她,

          “姐,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就在那家粉店”

          “那我们一起上去公司吧”女孩子说。

          当他们三个一起等电梯的时候,那个男孩子突然又冲老姑娘问道,

          “我猜你是摩羯座的吧”

          老姑娘吓了一跳。

          之后,那个男孩子打开话匣子,开始跟老姑娘唠叨起来,显然他一直在观察她,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终于逮到机会能说出口了。于是,那个男孩子继续说,

          “我看到你的桌子上总是放着富贵竹,但枝头却对着外面,我猜你对于爱情更希望对方懂你,而不要过度在于你的样貌或者年龄”

          这个老姑娘激动不已,整个身子都在战栗。她全身上下涌过一阵令皮肤泛起疙瘩的情愫,就仿若被雷电击中心石,心脏被掏空,被挖走,被焚烧殆尽,全身软绵绵的,恨不得就此闭眼,任由自己完全交由对方。

           刚才这番话还从没有谁跟她说过。没有人关心她在办公桌上养了什么绿植,更没有人注意枝头的方向,大家总以为她就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这辈子不会再得到爱情,可还是有人看穿了她的心思……

          老姑娘情绪崩溃,泪珠在眼里打转,结结巴巴的说,

          “你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但从来就没人关心过我,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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