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小说】相机

作者: 草原地龙 | 来源:发表于2018-06-24 16:06 被阅读43次

          一款相机,外表精致,性能卓越,陈列在玻璃架上。一个年轻的小职员拼命盯着,那殷切的眼神,激动的情绪,强烈的欲望早已将大脑占满,他已完全拥有了它,在思想上。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跟柜台小姐做了个手势,于是,相机便从隔着的玻璃柜台里拿了出来。

          的确,做工的精巧,外观的光滑,流线的美感,这些更加剧了小职员的烦恼。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它,手微微颤抖着,这刚够手掌大的东西被他来回检查了好几遍。他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更有一股邪恶念头催他拔腿就跑,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已被俘虏,一种从未有过的超脱俗尘的轻快感觉此刻正笼罩着他,若不是旁边售货员不停的啰嗦讲解,这种感觉可能会持续更久。过后,他心里涌起不快,刚才的兴奋喜悦也被冲散得无影无踪,如此大的失落感让他咬牙切齿,心急如焚。他囊中羞涩,还只是个刚步入职场的员工,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花销,现实的情况只允许他在思想上拥有它,。因此无论售货员小姐如何费尽口舌的推销,他始终还是那句话,等以后有钱了再买。不过,他却是真的喜欢,喜欢的热烈,喜欢的发狂。

          不过,这种令他怦然心动的感觉在维持一段时间后,也就不那么强烈了。开始时,他为之痴狂,穷究底蕴的想要得到它,为此他还想过不少赚钱的办法,比如晚上兼职开车,周末应聘当外卖小哥,甚至做点小生意等等,这些无法落地的空想会让他开心整整一天。但是很快,他又要再次陷入痛苦之中。因为他嫌弃这些太慢了,也就是说这几十块几十块的拼凑对他来说无疑是个长时间的积累,他可等不了这么久,物欲的贪婪总给不了人太多耐心。他就这样一天天耗着,纠结着,挣扎着,第一天感情强烈,第二天稍微减弱,后面就依次递减。如此,等到某一天清晨,当他醒来时,心里面虽然依旧想着相机,但感情明显比之前削弱不少。那家伙已经完全激不起他的情绪了,长期的得不到令他心灰意冷,到如今他已基本上忘却了这件事情。

          然而,诱惑和痛苦常常不请自来。一天上午,他正在公司埋头做事,忽然办公室里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位同事新购入了一台数码相机。他原本想去凑个热闹,但竟然发现是同款相机。没错,就跟他相中的那款一模一样。他阴沉着脸,精神颓废,那些被长期压抑的情绪猛然从心底跳蹿上来。他受着折磨,深深的,欲罢不能。他站在同事身边,死死盯着相机,感觉有一股欲望之火迅速烧遍了全身。他气愤,无奈,紧握拳头,恨不得死死抓住一些东西,然后把它捏碎了才好。

    ​      他重新燃起了购买的欲望,一连几天都在想着要怎么快速赚钱,他琢磨着,思索着,计划了一套又一套方案。可他只是个底层小职员,拿着最卑微的薪水,除了每月固定的那点收入外,就再没有其他额外来源了。而且他又能干些什么呢,去偷,去抢,去骗,道德和法律的层层约束让他想都不敢想。可是,这种偶然兴起的欲望又该如何平息呢,总不能任由焦虑操控人生吧。

          几周之后,愤怒便爬满全身,让他痛苦不堪。那个被他时常放在心头,殷切盼望得到的东西,总是能以各种形式出现。例如铺天盖地的电视广告,无处不在的网络弹屏等,而且通过市场推广,时下社会已经兴起了购买狂潮,他的同学,朋友,同事几乎都陷入了疯狂的抢购风潮,几乎人手一台。此刻他再也坐不住了,满脑子都幻想着相机,甚至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不止一次的梦到过它。在梦中那种令人全身舒畅的感觉,令人无限快乐的满足感,都再次引起了他那如烈火中烧般的煎熬。他把这些偶然出现的意外都贯之以天意的安排,是上天让他得到并且享用它。

          到这时,他非打定主意不可,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都被搬了出来,现在只要有钱,只要能快速凑齐钱,任何冒风险的事情他都愿意尝试去做。这时,他忽然打起了公司的主意,因为制度里明文规定了一些奖罚措施,只要员工做出对公司有价值的事情,那么就能额外获取一笔奖金。小职员联想到自己的岗位,此时在他手里恰好握有一份数据报表,那是有关公司市场业绩的分析表,要是他能在上面做些手脚,在某些关键数字上稍作修改,那么就能让结果看起来非常漂亮,为此还能得到上级和老板的嘉奖。

          虚荣和欲望是把人类推向深渊的两个帮手。他走着,想着,心血澎湃,感觉成功近在咫尺,仿佛所有的荣耀就在眼前,这种离胜利越近的滋味越让人浑身轻飘飘的,他看着那些手拿相机的人,此刻不再感到失落,因为只要他在分析报告里加上几个数字,一切便都搓手可得。这是多么的容易,诱惑又是多么的令人向往。

          可是堕落这事往往迂回百转,一波三折,又怎会是他所能控制的。尤其是一个常年经受道德标榜思想捆绑的人,是没法一下子就步入黑暗的泥沼,这事总得讲究循序渐进,或者是某一时刻的突然把心一横。在堕落边缘,小职员常常摇摆不定,可他愈是强压欲望,贪念就反弹的愈高,因为在一次次真挚誓言的背后是一次次更为强烈的渴望得到,他无法排解,无法释放,这几乎来自天性的占有欲,以及出于人类本身的满足欲让这个年轻人心急如焚,跃跃欲试,到此时,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接受起现实的选择,现在只要做一份假的数据,就能博得上级好感。只要通过他的认可,那么就会有一笔意外收入。他大可利用这笔钱来购买相机或者其他物品。

          他禁不住诱惑,控制不住情欲,一再的往下想,又有何不可呢,只要冲破心里那道防线,仅仅那么一次,所有的荣耀便都会降落到他的身上,证书,现金,老板的当众表扬,这些美好事物就通通都能实现。光明与丑陋通常只有一线之隔,生活为何竟会如此神奇。

          为了让内心平静,这个小职员又转念一想,现在整个公司都是世风日下,总监用假的销售业绩博取老板同情,副总呢,就以各种名头四处出差,然后胡乱报销一大堆的开支,到了经理层面,就更加乱了,他们私下敛财更为严重,芝麻点的奖励都要搜刮一层。既然公司上下所有人都挖空心思想要捞取外块,那为何还指望一个底层小职员来遵守道德和法律底线呢?说不定总监的那台好车,副总的名牌手表,经理抽的那些香烟,通通都不太干净,这些东西的背后肯定都附带着某些肮脏交易。谁敢保证他们私下里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人类的虚伪向来是被各种各样的外表所千方百计隐藏,谁又能真正辨别虚伪,判定人性本善呢?

          自此,这个年轻人被利欲熏心,下定了决心要得到它,并且十分坚决。他回到公司,不动声色的在报告里把几个关键数字做了修改,让结果看起来翻了一倍。作假计划安排的妥妥当当,当他把数据上报给经理时,那个不管闲事的中年人连正经看一眼都觉得麻烦,便直接签字确认了。之后,文件被上报副总,总监,直到老板手中,一切竟是如此顺利,这个原先令他万分煎熬,痛苦烦恼的事情居然就这么滑稽般的解决了,整个公司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向他提出疑问,谁也没去怀疑当中的数据,哪怕装模作样的问一句也好,但是没有,连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三周之后,为表彰他的突出贡献,公司按照制度奖励了一笔现金。小职员在全体同事面前受到表扬,总监还特意为他颁发了荣誉证书。

          几天之后,他带着胜利者的面孔捧回了那期盼已久的东西,它仍是如此的鲜艳光泽,强烈的吸引着他。他手捧这份荣耀,一路高歌,不过,他又在想,接下来呢,他还想买手机,无人机以及各种数码产品,那么又该期盼些什么呢?想到这,他又不禁暗自欢喜起来,老式的把式早已驾轻就熟,更何况他已有了成果,这等按部就班的程序不就是再重复上一次的事情吗!生活不向来是如此的简单与荒唐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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