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六十一章
林新成违背心愿写材料
李杏花更加感激林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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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荣本来是劝丈夫写材料的，没有想到丈夫会问她怎样写，便笑着说:“你写东西是老行家，咋能会问我怎样写呢？"
林新成说:“常言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我是当事者，心情又不舒畅，正在迷糊着，请你给一指点。"
李桂荣说:“那好吧，让我想一想。"
李桂荣还真的停住手中的活，认真的想起来。然后说道:“咱本来又不图名，把你作的事和取得的成绩安到林志强头上又是心甘情愿的，那你就把林志强好好写写，让他好好光荣光荣。你要不写或者写的不好，林志强还以为你对他有意见呢。既然把你作的事和取得的成绩能安到林志强头上，为什么不能写上林志强是受到大队党支部书记李朝阳的关心和支持呢？反正里边有假的了，有一件假是有，有两件假是有，多写几件假又何仿？把李朝阳写上，不是能体现党的领导了吗？文化大革命中那几年，是踢开党委闹革命，现在各级党委又建全了，党委建全了，就要体现党的领导，这也许是朱书记让你写上李朝阳的另一层意思。朱书记既然这样安排你了，你就按朱书记的意思办。党叫干啥就干啥，前进路上别有杈。"
林新成笑道:“没有想到你还挺与党保持一致呢。"
李桂荣又开始做手中的活，边做边说:“党是伟大的，沒有共产党就沒有新中国。只是党内有个别不良的人，党内有不良的人，也是正常现象。不能因为有个別不良的人，我们就不相信党了，就不与党一心了。忠不忠，看行动，亲不亲，看紧跟。现在重视党的领导了，我们就要与党保持一致。现在兴喊政治口号，不讲大事小事，不讲文章好坏，政治口号不能少。什么东风劲吹，红旗漫舞，意气奋发，歌声嘹亮。什么形势大好，不是小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而且越来越好。还有，在毛泽东思想的光辉照躍下，在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指引下，在各级党委的亲切关怀和支持下。取得的成绩不管大小，都要写上，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等等，沒有这些口号，就会说你写的文章，政治性不强，路线觉悟不高，属于中庸文章。哎哟，针扎住手了。"
李桂荣因说话分了心，做活的针把左手的二拇指扎破了，浸出了鲜红的血。她接着说道:“我日他娘，这个孩子还怪疼我哩，给他做衣服，还让针扎住我的手流了血。"
林新成赶紧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跑到跟前说:“听你说话，思想真够红的，让我看看你的血红不红？"说着抓住妻子的手，举起来说:“红，红，真红。怪不得说这么多红话。"然后用一块碎布为她擦去。
李桂荣把手抽回说:“思想不好的人血也红。老大哥，你别忘了，我只比你少上一年高中。虽然文化大革命中没有参加两派的斗争，广播上播送的高调文章还是沒少听。"
林新成说:“那好，我就马上写。"
李桂荣说:“写吧，今天天下着雨队里沒有活，是个空。写不写是态度问题，写好写不好是水平问题。"
林新成说:“只要决定写了，我还是能写出比较好的东西哩。文化革命中我在学校的文攻组和后来的政工组就是整天写文章，虽然不是最好，但回到咱大队，我敢说，目前还沒有人能超过我的。"
李桂荣笑道:“又扒着屁股上树，自己抽自己了。"
林新成也笑道:“别人不抽我，我自己再不抽自己，还有上进的勇气吗？这叫阿Q精神。"说过，在妻子额上亲了一下。
李桂荣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去集上买几本稿子和一瓶蓝墨水去。"林新成说着就去抽斗里拿钱。
李桂荣说:“你再跑一上午，又写不成了。你不会到会计那找两本吗？"
林新成一想也是，稿纸和墨水，会计那都不会缺。便拿起一把雨伞要出门。
这时，林志强打着雨伞站在了门口，看见林新成拿着伞要出去，便问道:“哥，你准备上哪去？"
林新成说:“天下雨了，队里没活，我想把朱书记安排的材料写写，家里连本稿纸也没，有，我到会计那找找去。志强，你来有事吗？"
林志强把伞合起来放在门口，进了屋里说道:“昨天去公社开会，朱书记让问一下，材料你写好了没有，他说，阳历年前后，公社要召开农业学大寨会议，总结今年的农业生产。咱队今年是个好典型，粮棉油都获得大丰收，全队粮食单产量都过了长江，粮棉油的入库量更是惊人。你要是没有写，让你抓紧时间写，而且要再加一份，写全队的农业生产是怎样过江的，到时候让大勇哥代表生产队发言。写好了以后让我亲自给他送去。今天上午，我还没有来给你说，李朝阳又到我家，让我催催你。"
没有等林新成说话，李桂荣先说道:“这一段队里活家里活都太忙，你哥没有顾着写。刚才你哥还说哩，今天下雨了，队里没有活，要趁这个空写一写。这不是去找稿纸的吗。"
“别去会计那找了，他那有多少还不知道呢，我去大队拿去吧，我们办专栏买的多。"林志强说。
林新成说:“那就更好了，你快去快回，蓝墨水也拿来一瓶，我们家啥都没有。"
林志强答应着走了。
林志强出了院子，李桂荣说:“这不是催你来了？你不写行不行啊？看朱书记对这事有多重视，又增加了一份。不写真对不起朱书记了，他是抓农业生产的，有一个好典型能会轻易放过？他也知道，说是林志强搞的，说是李朝阳的关心和支持，是假的。但咱搞科学种田的事总是真的，产量上去了总是真的，粮棉油交了那么多总是真的。只要这是真的，就能起到推动全公社农业生产的作用。所以，你要认真写，写好，写精，写出水平，写得能说服人能打动人。不辜负朱书记的良苦用心。林志强光荣叫他光荣吧，李朝阳光荣也叫他光荣吧。"
半个多钟头后，林志强回来了，拿回来三本稿纸和一瓶蓝墨水。并又对林新成说:“朱书记让我告诉你，写时一定要突出党支部书记李朝阳的作用。这样有好处，对工作有利。"
林新成说:“我知道，我也打算这样写。"
林志强就说道:“哥，你抓紧时间写吧，我不耽误你的事了，我先回去了。"
林志强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脸色很不好看，眉头拧成了疙瘩。李杏花看到林志强这个样子，问道:“脸怎么皱得象半干麻叶一样？新成哥又吵你了？"
林志强说:“要是新成哥吵我，我绝对不会生气。是我上大队给新成哥拿稿纸，咱爹说的话让我窝心。"
李杏花问:“他又咋说了？"
林志强说:“我上大队去给新成哥拿稿纸，咱爹问我，新成那家伙写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一定是这家伙对写这材料不滿意，拖拖拉拉到现在还沒有写。我说不是哩，这一段太忙，沒有顾上写。我上他家去对他说，他正准备去会计那找稿纸，趁阴天下雨写。我说你别去找了，我去大队给你拿吧。他接着就说，我知道新成这家伙是个捣蛋的主，是个不安定的分子，对把他提的建议和作法安到你头上心里不痛快，对写我的关心和支持有抵触情绪。这一回他要写好了，算结局，写不好了，我找机会整好他。对他这种家伙，时不时的就得整整，不整整他他不会老实。杏花，你看看咱爹，新成哥又没说不写，又沒说不写他的关心和支持，他就在那里发不完的恨，一口一个家伙，一口一个要整好他，让我听着多么窝心。他咋这个样子呢？"
李杏花问:“你回来给新成哥说了吗？"
林志强说:“我能会给新成哥说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新成哥的脾气，对他说了他还真敢不写。再说，不管怎么说，这是咱爹呀，我对新成哥说了，新成哥又会增加对咱爹的仇恨。这一段咱新成哥才算对咱爹不气那么很了。我对新成哥说，朱书记让我告诉你，写时一定要突出党支部的作用，写上大队支书李朝阳的关心和支持，这样对工作有利。新成哥对朱书记的话是最听的了。"
李杏花说:“这一回你算精明了一回。我爹我知道，平时跟人家说话，动不动就说，小心着我整你。就是给人开玩笑，也好这样说。当几十年干部，整人整惯了，整人就成了口头语。"
林志强说:“那表情不一样，给人开玩笑说这样的话脸上有笑容，这一回脸拉的老长，唾沫星子喷老远，眼瞪的老圆，挺吓人的。"
李杏花笑道:“你吓尿没有？"
林志强说:“尿倒没有吓出来，汗倒出来了。我小心的问他一句，材料上写不写一点新成哥，他说，不能写，林新成只是一个普通社员，他作的成绩再大也不能写他，写上他了就会降低了团支部和你林志强的威望。再说，林新成比你学问高，比你能力强，写上他了，被上级发现了，就会把你比下去。"
李杏花苦笑了一下说:“我爹也真是的。这些建议和成绩，本来是新成哥的，不但都安到自己女婿头上，还硬往自己身上拉，材料还得新成哥写，还不准提他的事，写不好了还要整他，这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林志强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新成哥心里是咋想的，要搁我我是做不到，我也是怕他心里磨不过弯来，写不好了咱爹真整他。过去有个窃国大盗袁世凯，现在咱大队可是有两个窃功小丑，李朝阳和林志强翁婿二人。材料报上去，大会上一发言，广播上一广播，不知内情的人，以为我们多伟大多了起。知道内情的人，还不把我们骂死呀。咱光荣着心里也不好受。我真想把新成哥的事写上一段，那样，我良心上也过得去一些。"
李杏花思忖了一会儿说:“志强，要不这样，你先写两页关于新成哥的事自己放着，等在公社发言的时候，你加在里边讲出来了，我爹生气也不能咋着你。往广播站送的稿，你给朱书记说一下，也添上他的内容，送到广播站，我爹也管不着了。他要追问起来，你就说你也不知道。让他有气找不着地方出。"
林志强转愁为喜道:“杏花，真有你的，这是一个好办法。我咋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就这么办。等新成哥把材料写好交给我了，我看在什么地方加，再写也不迟。"
李杏花为自己想了这么一个好点子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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