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悼徐志摩

徐志摩和林徽因接待印度诗人泰戈尔

        林徽因的《你是人间四月天》里，有两篇悼念徐志摩的文章：一篇是1931年12月7日发表在《北京晨报》副刊的《悼志摩》；另一篇是1935年12月发表于《大公报》文艺副刊的《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

        第一篇文章《悼志摩》，写的是：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飞机失事死去，林徽因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是“突兀的，不可信的，残酷的……”“像一根针刺猛触许多朋友的心上，顿使那一早的天墨一般的昏黑，哀恸的哽咽锁住了每一个人的嗓子。”徐志摩的死，再没有比林徽因更伤心的了，因为“一堆坚质的事实”是：徐志摩上一次离开北平前的一晚上还见过林徽因，离开前第二次来访林徽因，未见到她就留言：‘定明早六时飞行，此去存亡不卜……’”11月19日早晨，从南京机场发电报，请林徽因三点开车接他。林徽因派车去接，等到四点半，没有接到，说济南有大雾……最后听说飞机失事了。接着林徽因回忆了认识10年的徐志摩：他与林徽因的父亲互相引为知己；他在伦敦求学的许多天真的笑话；他狂雨后去等看雨后的彩虹。林徽因说他不评“诗人的徐志摩”；她认为“诗人之外的徐志摩”人格最精华的是：对人的同情，和蔼和包容；他对“了解与不了解”的都能同情，而他自己“很少得着同情”；他为理想“愚诚”而不见容于社会，他有“超人的宽容”。林徽因认为徐志摩最动人的特点是：“纯净的天真”，“对理想的愚诚，对艺术欣赏的认真，体会情感的切实”，全是“难能可贵到极点”！她认为徐志摩的死，是“我们损失掉的不止是一个朋友，一个诗人，我们丢掉的是个极难得的可爱的人格。”徐志摩的性情，“高兴  起来翅膀可以碰到天”“忧伤起来，悲戚深得没有底。”徐志摩的兴趣广泛：他不仅喜爱诗歌，早年还爱数学，对天文学很有了解，曾译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1922年写过一篇关于相对论的东西刊登在《民铎》杂志上。他戏剧绘画的兴趣也很浓。林徽因说，那一年徐志摩伤悼她的父亲的惨变，现在她又在写《悼志摩》，“这是什么人生？什么风涛？什么道路？”

        岳南的《南渡北归》里说，徐志摩此行是要在11月19日晚参加林徽因在北平协和小礼堂为外国使者做中国建筑艺术艺术的演讲会。书中是这样写的：噩耗传来，林徽因当场昏倒在地。梁思成、林徽因、张奚若、陈雪屏、傅斯年等相聚胡适家中。众人相对凄然，张奚若恸哭，林徽因潸然泪下。后梁思成等人去处理徐志摩身后事，按林徽因嘱托，带回一小块失事飞机的残骸，一直挂在林徽因卧室的墙壁上，以表达永久怀念。试想一下，如果徐志摩不如此看重林徽因，为何要费力去北京听演讲，尽管可能同时有别的事情要办；如果林徽因与徐志摩不是灵魂知己，何必把这个演讲消息告诉徐志摩；即使林徽因告知徐志摩这个消息，他也可以不参加。这就成为徐志摩命丧云间的间接原因。

        第二篇文章《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阅后可知，林徽因悼念徐志摩四次。第一、二次是“用香花感伤地围上你的照片，抑住嗓子底下的叹息和悲哽……”“完成一种纪念的形式。俨然愚蠢的失败。”第三次路过徐志摩的家乡，想到他的诗，“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睫外。”今年的纪念，是朋友间的谈心，是推心置腹地交谈。林徽因谈人生：“死是悲剧的一章，生则是一场悲剧的主干！”谈诗人之悲哀：“这四年中，我还未曾读到一篇中肯或诚实的评论，虽然对你的赞美和攻讦由你去世之后的一两周间，就纷纷开始了，但是他们每个人手里拿的都不像纯文艺的天平；有的喜欢你的为人，有的疑问你私人的道德，有的单单遵从你诗中所表现的思想哲学，有的仅喜爱那些软弱的细致的句子，有的每发议论必须牵涉到你的个人生活之合乎规矩方圆，或断言你是轻薄，或引证你是浮奢豪侈！”谈诗歌创作：“你写诗的动机，坦白而不由自主的，你写诗的态度是诚实的，勇敢而倔强的。”“你的诗的技巧问题，艺术上的造诣，在这新诗仍在徘徊歧路的尝试期间，谁也不能坚决的论断。”谈作品的价值：“我们的作品会不会长存下去，就看它会不会生活在那一些我们从来不认识的人，我们的作品的读者，散在各时、各处互相不认识的孤单的人的心里的，这种事它自己有自己的定律，并不需要我们的关心的。……你不要过于看轻这种间接的生存，许多热情的人，  他们会为着你的存在而增加了生的意识的。”

        徐志摩和林徽因的关系，由这两篇悼文可以看出，真的是朋友，灵魂的知己，并不是如某些阴暗的人想象的那样不耻。曾经的徐志摩和林徽因在英国，是有过好感，甚至是有人们说的“恋爱”苗头。我感觉多半是徐志摩的情海浮沉之事，林徽因应该是摇摆者，后来坚定了只与他做朋友的一个人。在《你是人间四月天》里，林徽因致胡适的第五封信里说：“实说，我也不会以诗人的美谀为荣，也不会以被人爱恋为耻。我永远是‘我’，被诗人恭维了，也不会真增美添能，有过一段不幸的曲折历史也没什么可羞惭。“我的教育是旧的，我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我只要‘对得起’人----爹娘、丈夫（一个爱我的人，待我极好的人）、儿子、家族等等，要对得起另一个爱我的人……”林徽因接着说：“这几天里思念他得很，但是他如果活着，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事实上太不可能。也许那就是我不够爱他的缘故，也就是我爱我现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确证。志摩也承认过这话。”岳南的《南渡北归》里提到梁思成对林徽因的评价是这样的：“林徽因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的才华是多方面的。不管是文学、艺术、建筑乃至哲学，她都有很深的修养。她能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者工作，和我一同到林野僻壤去调查古建筑，又能和徐志摩一起，用英语探讨英国古典文学和我国的新诗创作。她具有哲学家的思维和高度概括事物的能力，所以做他的丈夫还不容易……”她丈夫的话，应该有很大的可信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