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大盗,虽然我只有一把菜刀。
我住在山里,山里很冷,但外面的世界更冷。
我的父亲和兄长都是被活活打死的,而凶手,正是别人嘴里所谓的乡亲,我觉得,他们应该叫村夫、刁民,鼠目寸光,愚昧至极。
他们说我父亲是贼,不仅偷钱还偷女人,他们自家的东西总会莫名其妙丢掉,而每次,在我家的草垛里,他们都能找到失窃的东西。
只有我们一家人知道,父亲不是贼,是病。就连自家的东西,他都会拿去放进草垛。因为他有间歇的痴癫,为了面子,我们得守住这个秘密。
于是在某天,父亲带回来了女人的内衣,也带来了灾祸。
一伙村夫,带着他们的贱内,向我父亲问罪,为了使他们的暴行占理,那个婆娘谎称自己被父亲糟蹋,于是,村夫们惩恶的力量更强大,将我的父亲绑在树上,用他们的正义感将其打死。
兄长在反抗中激起他们的愤怒,扬言日后杀光这群刁民,为了绝后患,他们对我的长兄实施了与父亲一模一样的刑法。
村夫就是村夫,不知变通,思想僵硬。
后来,母亲投河,我一个人躲进了村前头的山里,带上了家里的菜刀。
我暗暗发誓,要完成兄长的遗愿,那伙村夫,我都认得,等他们路过,我一个一个杀死。因为他们人多,这得需要些时日。
为了生活我决定先作一名大盗,我给自己定下个规矩,只劫路人身上一半的钱财。
我没有什么高强的武艺,也不会布置诡异的陷阱,我得靠脑子行盗。
所以遇官不劫,遇众不劫,遇刃不劫。我没有崇高的节操,只劫老弱,只劫病残,只劫女人。
某次碰到个喝醉酒的赌徒,我将刀背摁在他后颈上,他却问我有没有酒,因为他有故事。于是我知道了他输光了家产,并且身负外债,他说他本是住在城里最大的宅子,他说他的父亲母亲都被他气死,他说他很孤单。
我觉得我们俩都是可怜人,我给了他一些钱,他说他可以将这笔钱翻一千倍,我问怎么个弄法?他告诉我他虽输光家产,却因此领悟了赌桌上的窍门,他日后会带着大轿接我去他城里的大宅。于是,我又给他三文钱,让他回来时帮我带柄宝刀。
十日后他回来了,瘦了一圈,面色憔悴,我问他钱呢,他又卖起惨,赌局糟人算计,钱又输光,他这几日都是饿着挺过来,最后他从背后掏出一把菜刀,告诉我那是用玄铁制成,他祖上传下来,为表歉疚,就赠与我。
我气急败坏,我觉得他把我的善良当作愚蠢,我觉得他以为我是个傻子,拿过那把菜刀往他胸前砍去……
原来他没有骗我,我力量柔弱,却将他劈成两半,此刀确实力量无穷,非同寻常。
于是我潜回村子,找那帮村夫报仇,我一家一家杀过去,他们的身子在那把刀面前就像水一般脆弱,我享受着复仇的快感。
直到在陈家,我停了下来,我看到了那位我爱上的姑娘。
她曾路过山下,我劫她的时候她却满面羞色,她说她早听闻山上有位善良的好汉,她说我有独特的思维,勇敢的言行,她用尽一切夸赞我,她说她爱上我的愤世隐居。我被她的美色打动,她说她此次是来探路,回去后便收拾好衣物和盘缠投奔于我,我给了她一些钱,送她出山,让她回来时帮我带壶酒,洞房交杯不可无酒。之后,她再无音讯,而我却丢了魂。
我看着她,她望着我,对她的眼睛我抵抗不了。
“我爱你,因为你懂我。”我走向她,把她搂住。我怀念她身上的芳香,如痴如醉。
她没说话,也许是因为我杀了她男人。
我搂得很紧很紧,要把她嵌入我身体里。
她慢慢挪开我,指着院子里那棵树说“回来后,我便种了那棵树,我预谋着期盼着,哪天它亭亭如盖,我便杀夫上山,而今,时间恰好。”
她的话语如此烂漫,我多想相信她。
刀影划去,我令她容貌残毁。
她不言,走进屋子端出一盆饭菜,狼吞虎咽,片刻后,口吐鲜血。
原来她没有骗我,她想今晚毒死丈夫。
我停手,不再复仇。转身走向大山。我发觉自己成了村夫成了刁民,没人能分清谎言和事实,父亲的死,我分不清,村夫们也分不清,所有的都是自己的评断而已。
我很孤独,我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也请别信我,我是屠夫,人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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