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到大学最后一个学期第十二周,课程越来越少,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多,去自修室看书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书看多了,很多事也看开了。万千烦恼转成空,喜欢这种看书后的感悟。
我除了看书,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这日子过得倒也很悠闲。可生活这条河流总会遇到别样的风景,陆伟就是这条河流中的别样风景,突兀地闯进我平静的城堡。
我和陆伟之间的故事没有太多悬念,他是在自修室发现我的。他说,他从没有见过一个像我这么安静的女孩,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书籍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喜欢我,就是喜欢我骨子里的安静和对阅读的专注。他说对我动了恻隐之心和怜悯之情是在我默默流眼泪的那一刻。我不解。他解释说,某天你好像遇到什么打击,来到自修室一反常态,书在你手上翻开又合上,接着眼泪就像短线的珠子哗啦哗啦的敲在你手中的书上。周围的人纷纷转头去看你,接着又转回头继续之前的事。对于旁人的眼光和疑惑,你未曾察觉。我起身走向你,给你递过一包纸巾,你专注在自己的悲伤里,根本就不曾注意到我。两天后,我在学风处分栏看见你的名字,从此就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听他说完,我才想起他口中的某天就是我在网上看见鬼木结婚照的那天。
“做我女朋友,让我照顾你吧。”陆伟战战兢兢地说出这个在心里酝酿良久的想法。
“好啊。”我毫不含糊爽快地答应了他。
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觉得这话很在理。
和陆伟交往不到一个月,我们就在一起了。青春的热情一触即燃,熊熊烈火将深陷爱河的两人紧紧包围。我们没有去突围,安然地享受着青春飞扬的激情。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未婚先孕也顺理成章地如影随形。未婚先孕的结果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但它就是硬生生的出来了。
现在我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把胎儿生下来,要么把胎儿扼杀在胚胎中。除了这两个选择,我已经没有第三种选择了。所幸,陆伟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
元旦前夕,陆伟带我回家见了他的父母。他父母对我甚是满意,在饭桌上他们一家人一直在谈论结婚这个的话题。对此,我保持缄默的状态。最后,陆伟父母提出先去我家,想和我父母商量商量再做决定。这个提议遭到我的强烈反正,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对我父母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耻辱,我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他们呢?但现在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
此时,我怀孕一个多月了,虽然身形上不是很明显,但是妊娠反应却很是折磨人。一念之间,我有了堕胎的想法。堕胎的想法一旦闪现便深深扎根,我当机立断就对陆伟说了心中的想法,却遭到陆伟的坚决反对。
我瞒着陆伟,独自一人偷偷地去医院做人流。坐在手术室门外等候的时间真的很难熬,看着那些刚刚做完人流手术的人脸上痛苦的表情时,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改变了主意,逃离了医院。
回到我们住的地方,看着熟悉的一切,心里暖暖的。如果将来真有一个小孩,那就更加热闹了。可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了。这一切,不是我这个年龄阶段值得拥有的。
如果为了孩子和婚姻,我必须放弃现在的青春年华和人生追求,我会不会太傻?虽然陆伟的家庭条件不错,他父母也有让我在家当全职太太的想法,可一个女人如果在经济上不能独立,事事都要依附男人存活,那她会不会活得太失败呢?答案对我来说是肯定的。
在胎儿去留的问题上苦苦挣扎一个星期后,我再次鼓起勇气去了医院。这一次,我果敢的接受并顺利地做完了人流手术。我亲手毁灭了我的胎儿,也毁灭了我曾经以为会天长地久的爱情。
这一切就像昙花,在眼睛一闭一开间消逝。
因为爱过,痛过,笑过,哭过,所以才叫青春。青春就是这样,为爱痴狂,为情疯癫。
和陆伟分手后,我们又见了几次面。他比以前更加憔悴,显得更加苍老了。在简单的寒暄中,我觉察陆伟有事瞒着我。在我不停的追问下,他终于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和我分手的理由完全不是因为我瞒着他去做人流手术,在某种程度上他是非常支持我这种做法的,只是难以开口而已。和我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他在元旦之后被确诊为淋巴癌晚期,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如今是一个被医生判了死刑的人了。他是不想连累我,才有和我分手的想法,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我的任性妄为,恰好给他提供一个绝佳的理由。
真想如此残酷,我坚硬的城堡瞬间崩塌。眼前这个人熟悉得近乎陌生,他对我的这份深情,我竟浑然未觉。若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想我将会就此沉沦下去。
在他生命弥留之际,我请求让我照顾他。他一开始强烈反对,经不起我的软磨硬泡他勉强答应了。他的父母终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每天静静地陪在他们身边,守护陆伟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生死有命,每个人的一生早已有了定数。一个月之后,陆伟孤寂地离开了这个他所钟爱的尘世。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我看到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时,眼泪还是难以抑制无声地落了下来。从他认识我到他离开我,我只流过两次眼泪。他第一次看见我流眼泪,是为别人。我第二次流眼泪,是为他。可他再也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我为他所流下的眼泪了。
处理完他的丧事后,陆伟的母亲和我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通过陆妈妈絮絮叨叨的言语,我更加明白陆伟的为人和对我的深情。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此时,我多么后悔将孩子打掉。如果我当时不那么任性,而是将孩子顺利的孕育分娩,那么至少陆伟不会走得那么遗憾,陆妈妈现在也有一个心灵寄托。只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在和陆妈妈告别之前,她交给我一个笔记本。
“这是伟儿生前的日记,他之前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个习惯是认识你之后才有的。在他知道自己病情后,他更是争分夺秒地写日记。现在,我把它交给你。”陆妈妈边说边抹眼泪。
我翻开这本沉重的日记本,扉页上赫然写着“你要幸福”。现在没有你,我怎么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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